第十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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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武是紧跟在胡大海的身后下车的,一同下车的还有那个剪着短发的女白领和那个声音洪亮的光头大男孩儿。

“这他妈的,大马路上有人放羊,公交车上有人偷钱。这他妈的甚的世道了。”胡大海看着前方那条跟在羊群后面不住吠叫的牧羊犬,骂骂咧咧的啐了一口。黄绿色的粘痰正落在梁小武的脚边。

梁小武也不恼,只是抱着手臂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气愤的、暴躁的、无可奈何的高大男人,默默的回忆着刚刚在公交车上发生的一切:作为河东省梁上君子届的优秀人才,梁小武在胡大海一上车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了他口袋里的钱包。

胡大海那一双时常插在口袋里的粗大的手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他还是成功的靠着那个夹过不知道多少钱包的镊子和在实战中练就的精湛技艺,成功的从胡大海钱包中取出了100元钱——钱包甚至都没有离开胡大海的口袋,钱却已经进了梁小武的腰包。而他那“每次只取一百块”的奇怪规矩也在这时显示出了它的意义——若是遇上个人心不足的新手,必定会像郝东兄弟俩一样将整个钱包都取走。在公交车这样的小空间里,只要有心寻找,被发现的概率远比只拿钱要高得多——毕竟不是每个三只手都有把钱包再塞回失主口袋的觉悟和技术。

当然如果钱包来不及还回去但是又遇上搜查的话,将钱包丢到车厢角落或是塞到其他乘客的身上也是可以的。但这样的做法终究落了下乘——“钱袋子”都知道了公交车上有扒手,“君子”们再想伸出那第三只手可就难了。

当然最令梁小武感到骄傲的并不是自己那出神入化的盗窃技术,而是那颗济世救人的侠义心肠——就在他成功取走胡大海钱包里的一百元纸币之后,第二个下手目标也就已经清晰的呈现在他的眼前。“那个老婆子自以为把钱贴身存放就不可能被扒手取走,殊不知早在小武哥我坐到她身边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就已经帮她把那几张零碎钱都数了一遍了。一共四十七块二毛一,还有一半都是钢镚儿”但就在梁小武看到老妪左臂上塑料袋里装着的病历本的时候,他却选择了将偷来的钱都原般原样的装回了原位:

——“不管怎么说,‘贼不走空’是这个行当里多少年来的规矩,是从祖师爷东方朔和时迁老爷那时候就流传下来的。我梁小武总不能坏了规矩。”梁小武从“手帕春卷”里抽出一张大团结塞进自己的口袋。

“可是我梁小武也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玩意儿,比他妈的黄毛儿、二癞子之流的讲道义的多。也不会像郝东、郝西那两个货一样动不动就用刀片儿划人家的口袋子。”梁小武使劲儿的摸了两把刚从胡大海钱包里转移过来的“四个人头”,狠了狠心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张“工农知(识分子)”【第四套人民币里的五十元纸币】塞进了“手帕春卷”里。

“不过这个老婆子也是有意思。”

梁小武看着伸手从口袋里往出掏香烟的胡大海,默默的想着自己的事情,“多了张五十块她能看不出来?她身上的钱加起来哇,也不够五十块的。还不是悄无声息的把这钱给昧下唻。”

就在梁小武一边学着胡大海的动作从口袋里往外掏香烟,一边感叹老妪那低下的道德水平的时候,刚刚平静了没多久的胡大海却再一次成为了点燃的炸药桶:

“妈了个x的小偷儿,挨千刀的个东西,偷走我一百块钱还不知足,连我的钱包和打火机也全给我顺上走唻,真是x你妈的!没天理唻,没天理唻!这他妈的甚的狗屁世道哩!当官的是他妈的一个个的tan wu fu bai,就连小偷都他妈的这唻猖狂,我他妈的还不如马路上头那群羊哩……”

“师傅你这是咋哩?”梁小武舔了舔嘴唇,抽出一支烟卷走到胡大海身边,在他的肩头是轻轻的拍了拍。

“我他妈的——”胡大海看到戴着眼镜的梁小武,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那支烟卷。见梁小武扬起下巴示意,便伸出大手接过梁小武手中的烟卷刁在嘴角,“我刚刚坐公交,啊,你刚才也在上头哩是吧。”胡大海将嘴角的烟卷凑近梁小武手中的打火机,伸出一只手挡着充满羊粪味儿的秋风。

“我看见了,你这是……丢钱了?”

“那可不是,我这么跟你说哇兄弟,我今日就不该坐这趟车。”胡大海猛地吸了一口烟卷儿,气咻咻的道:“我早上出门时候带着一千块钱,那是我数的清清楚楚的。坐车坐一半就少了一张。我说车上有小偷了、有小偷了,一群傻逼玩意儿硬是不信。他妈了个x的……”

“我知道这个。”梁小武左手插在口袋里,摩挲着那张百元大钞。

“这他妈的还不是最气人的。”胡大海猛地吐出一口粘痰,“我刚下了车说抽根烟哇,一伸手钱包也不见了,连打火机也给我顺上走唻,你说气人不气人,他妈的……”

“这可就和我没甚关系哩。毕竟那车上的小偷又不止我一个。”梁小武一边拍拍胡大海的手臂以示安慰,一边仔细地回忆着那个光头大男孩和他身边那个长发青年的相貌。见胡大海的情绪稍稍的平复了一些,他才开口道:“你说说现在这些小偷儿也真是……大哥你是涂水人哇?”

“嗯。”胡大海没想到会因为一支烟和别人成为朋友,“我是石涅山,大窑口的。”

“那你们那儿可是好地方呀。北山上头好几个煤矿开着,听说每年都能领不少的分红钱哩?”

“好个xx”胡大海猛地吐出一口烟气,“兄弟你知不知道我为甚来河源哩?”

“为甚?”梁小武透过镜片不住的打量着这个五十多岁的高大村汉。

胡大海紧咬着牙关:“我就是来告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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