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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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赵老四壮着胆子过去看了一下,才发现那地方不知道甚时候被大雨冲塌了墙角,露出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洞。”胖男人伸手端起放在一边的罐头瓶子,喝了口早已放凉的茶叶水:

“蛇的身子再粗他也就是个碗口粗,可那根一米来长的水管子却卡在了墙洞上。那蛇再聪明哇它也是个畜生,结果就说甚也出不去。赵老四大着胆子伸手拽住那根蟒蛇的尾巴,把尾巴上那个疙瘩解开,那根蛇才慢慢悠悠地窜上走了。赵老四和他婆姨费劲巴拉的从那个洞里爬到外面,求爷爷告奶奶借了点钱才想办法回了涂水。”

“啊呀呀呀——你说这事情多来怪了。”白羊肚老头颇为感叹的道:“这就和许仕林遇见白娘子一样,要我说这赵老四真得感谢这条蟒蛇了。”

“屁!”梁小武将叼在嘴里的烟屁丢在地上,声音里充满了戏谑,“谁家的白娘子能黑的和碳疙瘩一样了呢?要是也是个黑娘子。”

梁小武的笑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胖男人也对自己讲得这个故事颇为得意。

“哦呦,这倒真是齐了个怪,”白发老头撇撇嘴,眼神中充满了怀疑,“要说你这个故事哇,编的还真像样,可问题是蛇这东西滑不溜秋的,还能当绳子从三楼爬下去了?这故事编的,一点子也不唯物主义。”

“沈教授你这人也是,教书教的脑袋都朽了。赵老四婆姨亲口告诉我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她的么。”胖男人在肚皮上猛地一拍,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那被叫做老沈的白发老头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摆弄着面前的棋子。他不过是中都纺织厂子弟小学的一名教师,胖子的“教授”摆明了是在嘲讽他。

“那后来赵老四给人家黑娘娘建庙了没有?”梁小武饶有兴趣的看着胖男人嘴边的胡须,半截茶叶梗正挂在上面。

“哪儿还建庙了?”胖男人粗暴的擦擦嘴,“赵老四和他婆姨回来的时候身上那可是一分钱都没有了。十几万都被人家日哄着骗上走了,那不光是他自己家的积蓄,还是他丈母娘和三舅家的全部积蓄。本来指望着你发财了,结果这下子可是他妈的发了个大财。要不是看大家都是亲戚,留着那三分薄面,怕是能把他家门脸子给扒毬了。”

“要不说传销害人了。”白羊肚老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再次在鞋底子上磕磕抽完的烟袋锅,然后慢悠悠的插回阔腿裤子的口袋里。

“后来婆姨汉两个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就去了平城下了煤窑。大家都是河东人你们也知道,咱们这地方啥也缺,就是那煤不缺。结果这俩人刚干了没多久,煤矿就发生了透水事故,把个赵老四就给活活的埋在了底下。他婆姨倒是被救上来了,可是刺激太大吓坏了脑子,到现在疯疯癫癫住在他丈母娘家了。”

“那煤窑赔钱了没有?”沈老师眉头拧在一起,一副忧国忧民的相貌。

“赔钱?赔了个xx,”胖男人忍不住啐了一口,“这婆姨汉贪钱下的是他妈的黑煤窑,下去之前都签着他妈的生死状:一个月六百块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要是死毬了就给你家里面五千块钱安家费,你这条命就算是买断给人家煤老板了。就是他妈的胡强民来了也不顶个毬事。”

“胡强民?胡强民才不管你们这些小老百姓了。”白羊肚老头笑呵呵的道,“人家现在在四九城里当大官,悠哉游哉,舒服的很呢。”

“你算毬了哇。”梁小武撇了撇嘴:

“99年送老胡上火车时候我就在现场哩。河源火车站广场上乌压压一片,大家哭可都是他妈的真哭了。老胡站在台子上拿着喇叭在那里讲,‘同志们,父老乡亲们,组织上把我调离河东完全是出于工作上的需要,也是出于河东省的根本利益上出发的。国家对于河东革命老区的父老乡亲们还是非常的关心的。我在这里工作了八年,也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和帮助……’老胡话还没讲完大家就都开始鼓掌,开始哭,胡青天、胡青天的在那喊——要不人们都说河东省一百年来只有两个官,一个是他妈的严老醯,另一个就是人家胡强民!”

郭斌和沈涛走进这家迪斯科舞厅的时候,梁小武正坐在窗户旁边的一张台球桌上,默默的数着钞票。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作为涂水县梁上君子界优秀人才的梁小武,自入行以来一直都遵守着一条旁人看来颇为奇特的规矩——不管是整钞还是零钱,每次出手只偷100块。少于100块不要,多于100块的也绝不会拿。此刻他手中的这一叠钞票都是在迪斯科门口同那几个棋友聊天扯皮时悄无声息的转移到自己口袋中的。后来也曾有同行问过梁小武,可他也只是笑笑便躲到一旁独自抽烟。

郭斌是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高个子男人,有着一双不大但有神的眼睛和一嘴修剪的整整齐齐的口字胡。他和沈涛一进到这间迪厅便有熟悉的服务生过来招呼,引着他去早已订好的包间。

“斌哥,嫂子,这边儿请。”服务生学着港片里的样子微微的一欠身,但那一口洋不洋土不土的涂水塑料普通话却着实的拖了他的后腿。服务生伸手打开包间的门,坐在里面的是个五十出头的瘦削男人,常年的思虑让他的两鬓已经有了白发,那身得体的浅色西服和脚上锃亮的皮鞋都显示出他条件的优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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