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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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宝杰开来一辆他二伯的后三,那是一种电三轮,天津方言土语叫“狗骑兔子”,亮子开了一辆212吉普,套用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经典的一句台词:把虎拉着,把马牵着!一行六人向市里进发,不到晚上八点,来到了西南角四海居饭馆二楼。

老远就看见李斌一副老大的做派,披着一件当时很时兴的杜丘风衣,一顶将校呢帽子下是一头齐肩长发,油渍嘛花的打着卷,军褂领子上洒落着几许头皮屑,嘴里叼着烟,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李斌晚上了一年学,初中时还留了一次级,在我们这伙人中岁数最大,他身上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老大风范,长相酷似年轻时的周润发,一米八几的身高,挺拔的身板,本来可以靠颜值吃饭,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却偏要打打杀杀,年纪不大,但是深沉老练,说话慢条斯理,落地砸坑儿,遇上事有主意,喜怒不形于色。

他是我们当中辍学最早、挣钱最早的。

此人能折能弯,辍学后在调料五厂蹬三轮,每天往各个副食店送醋。

那时的醋大多是瓶装带周转箱的,老百姓买醋时要拎着空瓶子去,再花钱换一瓶新醋,无限循环。

李斌每天往返于NK区的各个副食店,用现在的眼光来看,虽然一看也是个大小伙子,可毕竟才十几岁不到二十,真是够能吃苦的。

后来宝杰、老三陆续辍学无所事事,李斌和厂里一说,他们俩也跟着李斌去送醋了,一人一辆平板三轮车,穿梭于大街小巷,每月有固定工资,在过去来说并不少挣。

手上有了钱,也等于有了把弟兄们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资本。

李斌为人大方,仗义疏财,对小兄弟们出手阔绰,而且熟悉人头儿,认识不少有名有号的玩儿闹,好像他天生就是这里头的虫子,说话办事都显着比我们有气度,有外面儿。

咱实话实说,我那时候非常佩服李斌,甚至说崇拜也不为过。

老三坐在李斌的下首,见我们一行人走上楼,他老远就迎了过来:“怎么样?没落了残是吗?”

我说:“三哥,你念我几句好行吗,我都让人给摁泥儿里了,你这还嘴黑,恨我不死是吗?”

众人说说笑笑落了座,凉菜已经上来了,老三又去找伙计点热菜。

李斌招呼我坐在他身边,给我拿了根烟让我先点上,他说:“你先稳稳神,咱一边喝一边聊!”

酒菜上齐,全员落坐,李斌举起杯来慢条斯理地说道:“今儿个摆这桌,咱是给墨斗接风,虽然以前他跟咱们交集不多,也没在一条道儿上混,可他毕竟从小到大跟咱都在一个学校,又在一个家门口住着,算是半个发小。

说句心里话,以前我还真没拿正眼看过他,没想到这一次他和二黑这场事儿,还真没给咱西门里的丢脸,就冲这一点,我们哥儿几个也得跟你喝一回,你身上还有伤,能喝多少喝多少,没别的意思,就是一块儿聚聚,宝杰你得照顾好他!”

宝杰说:“没问题啊,我们多少年了,他什么意思我太了解了,来来来,咱举杯走一个!”

宝杰这个人来疯的主儿,一到这个场合,再加上李斌一交代,他立马精神焕发,蹿前跳后地忙活着倒酒布菜。

众人推杯换盏,酒桌上热闹非凡。

毕竟是一帮半大不小的孩子,其中最大的也就是李斌,他才不到十九岁,其余的都是十六七岁,这岁数还真降不住酒。

几轮酒喝下来,一个个面红耳赤,精神亢奋地勾肩搭背,一口一个亲兄弟地叫着,那叫一个亲热。

七个不含糊八个不在乎地吹吹呼呼,天老大他老二,血气方刚的一帮小玩儿闹就是这样,划拳行令,大快朵颐。

在此期间,只有一人始终保持着清醒——老三!他是一定不会让李斌多喝的,一来怕这帮小不点儿闹出酒乱,最根本的是得让李斌结账。

李斌在这些人里无异于土豪大款,家里除了没有老爹了,老娘和三个姐姐都给他钱花,他自己蹬三轮也挣得不少,别看老三和宝杰都挣工资,但结账付款历来是李斌的事。

两三个小时的时间,酒足饭饱,我们这几块料互相搀扶着,你搂着我,我挎着你,摇摇晃晃地下了楼。

当时我还没决定该去哪儿,家是不能回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家里面怎么样了,只是听宝杰来天重看我时说,我老爹已经找到了学校,申请让我休学一个学期。

因为我老爹在当时的东门里二中当政教处主任,他和我们学校的校长、各个主任很熟,所以学校对我网开一面了。

李斌在葛家大院有一间20平米左右的平房,也是他们这伙人的据点,就让我先跟着他们回葛家大院再说。

一路上亮子这吉普开得东倒西歪,仗着那时的马路上九十点钟就已经没人了,也没有查酒驾这一说,检测仪器还没发明出来呢,交警白天都是在岗楼里执勤,用一个电喇叭喊着:“南北站住,东西直行!”

来到李斌的小屋,已是个个醉眼歪斜,好在还都能回家,我决定一人先在这住一宿。

小石榴给我点上炉子做了壶开水,还没忘让我吃药。

小石榴照顾人心特别细,从小跟在我后头跑,十足一个小跟包儿的。

我好歹洗了一把,就上床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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