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荆州爱情故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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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尚在牛渚风雅,谢安在东山更是快乐似神仙,家有娇妻,软香慧语,出则支公等名士同游,家里有使不完的银子,田里有吃不尽的米谷,林间有飞禽走兽,池沼有鱼虾之鲜,小日子过得人见人羡。

只是,他有多幸福,曲飞谣就有多痛苦,自从娶了刘小姐,谢安早把曲飞遥忘到九霄云外,在他失意时,她给了他多少娱悦和安慰。谁知谢安婚后,再也不来了。曲飞谣满腔愁怨,又不好说出来,眼见一日比一日瘦。

曲凌云隐约猜到了飞谣的心事,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一个世家公子,一个烟花女子,原本就不会有结果,这份情,就当是妹妹的人生第一课吧,走了这条路,这辈子,就和爱情无缘了。她也不说破,只是多抽时间陪妹妹,亲自下厨做她喜欢吃的菜。

这天黄昏,她做了飞谣爱吃的几样菜,两人在假山上吃饭,看夕阳,这时,她看见一人一骑远远奔来,那人披着鲜红的披风,骑着大白马,映着满天彩霞,那样炫目辉煌,像天神一样飞扬。她正疑惑这是谁呢,会稽竟有如此人物!只见那人在梅花坞门口下了马,将缰绳递给仆人,大踏步走了进来,曲凌云的心忽地一跳,这个步态……桓温来了。

曲凌云眼神荡漾,粉白的脸在霞光中艳若桃花,飞谣赞道:“姐姐真好看,像花一样好看,不,比花还好看。”

曲凌云摸摸妹妹的头,说:“你也好看,花和姐姐都没你好看。”

曲飞谣忽然拍手叫道:“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是桓将军。他不是在荆州吗?怎么会来这里?”

曲凌云笑而不答,给飞谣嘴里塞了一个虾仁。

桓温走到花园里,看见了山坡上的曲氏姐妹,凌云手里拿着帕子,轻轻摇了几下。桓温三步两步上得山来,笑道:“你们跑到这里,叫我好找。”

曲凌云行礼道:“不知贵客光降,未曾远迎,桓大将军恕罪。”

曲飞谣也跟着姐姐行礼毕,下山去了。

桓温在石椅上坐下,见桌上铺排着几碟菜肴,一盘饺子,用手捏起来,一连吃了几个,连赞好吃。

曲凌云道:“将军怎么能吃剩菜呢,想是一路奔波,饿了,我这就叫人做去。”

桓温道:“有现成的好菜不吃,反傻等着,我是军人,不是那些酸腐文人,才不干那傻事。”

“这是傻事?好吧,你既要做聪明人,我也不勉强,还替我省顿菜钱。”

“对啦,过日子能省则省,还有多少人吃不上饭呢。”

曲凌云扑哧一笑,道:“这话从附马爷嘴里出来,听着新鲜。”

桓温边吃边笑说:“我这附马爷是粗人,少年时也曾穷的没饭吃,深知一粥一菜来之不易,不是那等天生富贵之人,不识人间疾苦。在荆州,我也多是和士兵们在军营中吃饭,士兵吃什么我吃什么,很少和夫人在家吃饭。”

桓温风卷残云,盘子很快见底。曲凌云心想,一个大将军,竟肯吃我们姐妹的剩菜,而且吃得这样自然,这样香甜,可见他确实生活朴实,为人率真。她倒了碗米酒,递给桓温,桓温并不去接,而是凑上去直接饮干。

“将军军务繁忙,怎么有空来看我们姐妹?实在让凌云受宠若惊。”

“让你去你又不去,我只好来了,现在又说什么漂亮话,受宠若惊,我看你一点都不惊。”

曲凌云道:“将军屡次盛情相邀,凌云岂不感激,只是我们姐妹在这里日久,早已将这里当成家乡了,所谓故土难离,再说,将军家有严妻,我若真去了,你那个公主夫人,还不打上门来。到时闹出事来,小女子微不足道,岂不伤了将军威名。”

桓温一把搂过曲凌云,说:“我也知道我家那个母老虎难惹,可是心里又放不下你,每次这样偷空跑来,住一两日就得走,越发让人心里难受。你这么聪明,就不能想个法子,让我能常常见到你,又不让母老虎知道。”

曲凌云扑哧一笑,用手指戳了他的额角一下,说亏你还是个上阵杀敌的大将军,怕夫人怕成这样,既怕夫人,又偏要招惹我,既招惹了我,又怕人知道,反要我想办法,你还真开得了口?”

桓温道:“我家夫人脾气大,动辄家法伺候,惹又惹不起,躲又躲不掉。让你受委屈了。”

曲凌云道:“你我萍水相逢,渐成红尘知己,亦是前生有缘,凌云自知命小福薄,原不敢奢望能常伴将军左右,能这样偶然相聚,于愿足矣。”

桓温叹息道:“可见你是个薄情的人,我常怀思念,你却只是风清云淡,我在不在,你根本无所谓。”

曲凌云好笑地拍拍他的手背,说你这个人,真该一辈子不理你才好,明明自己没用,反说我薄情,你既如此说,这次我就跟你走,你可有胆娶我回家?或者让我效仿花木兰,在你的军营里做个侍卫?”

“好主意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真的,你不如女扮男装,随我在军中,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桓温兴奋地站起来,抱着曲凌云转起圈来。

两人开怀大笑,笑声伴着最后一缕彩霞,渐渐隐没。桓温抱着曲凌云,向山下走去……

三个月后,曲凌云到了荆州,不是木兰从军,而是文君当垆,她将梅花坞卖了,在荆州城南长江边上,买了一所别墅,稍事改建,经营起了“曲水酒家”,卖酒,做菜,以淮扬菜为主,席间,也会有女孩子丝竹助兴,但是卖艺不卖身,算是正经生意。

有桓温罩着,曲水酒家日渐红火。

这日,曲凌云忙了一天,吃了碗馄饨,正准备睡觉,有人用中指轻叩房门,三声,顿一下,四声,再顿一下,又三声,声音很低,曲凌云却吓得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她披件红纱外罩,对镜用粉扑迅速打打脸,忙去开门,一个人闪身进来。葛巾,蓝衣,眉目如画,眼神清冷,正是乐师画眉。

曲凌云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此间生意如何?”一身男装的画眉冷冷地问。

曲凌云从地上爬起来,打开梳妆台下的小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缎袋子,递给乐师,乐师看了一眼,并不伸手接。

她将袋子放在乐师身旁,跪下禀道:“来这里两个月,生意还不错,这是这两个月的收益。当然,比不上梅花坞的利润。凌云私自卖了梅花坞,跑来这里,还请乐师责罚。”

“你做得很好,我为什么要罚你?梅花坞本是我送你的,是留是卖,本就由你。”

“师傅当真不怪我?”

“要怪你,我何必来。”乐师说完,拿起袋子,递给曲凌云,又拉她起来,说:“我让你盯着桓温,在会稽盯还是在荆州盯,本就由你,卖掉梅花坞有什么可惜,你已经替我挣了好几个梅花坞。以后,曲水酒家的收益,不用交给我。有钱好办事,你在这里,我不能常来,遇事要舍得花钱,不够的话,尽可以找我要。”

曲凌云没想到乐师如此宽容,她曾亲眼见过乐师清除叛徒,宣读罪状,一招毙命,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曲氏姐妹来荆州,主要是为了飞谣,不想她待在会稽伤心,于是顺水推舟答应了桓温的央求,来了荆州。这事,她本想禀报乐师,也曾派信鸽到建康报信,线人回报:乐师目下不在建康。眼看着飞谣恹恹成病,那边桓温催得又急,连别墅都替她选好了,曲凌云一横心,自作主张卖了梅花坞,去了荆州。安顿好后,就给乐师写了封信,说明原委,请乐师恕罪。

“桓温近期在忙些什么?”

“还不是伐蜀的事,日日加紧督造战船,只是军费严重不足,朝廷不支持,荆襄富室经过历次北伐,伐一次,剥一层皮,桓温从他们身上也征不出多少钱来,战船造造停停,愁得他头发都白了好多。”

曲凌云说完,看着乐师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乐师冷着脸,淡淡地说。

曲凌云抬眼,鼓起勇气说:“求乐师帮帮桓温,他一心光复大晋,伐蜀这样的伟业,仅凭荆州的力量,无论如何是完不成的,我知道乐师和朝廷能说上话,求您帮帮他,成全他这番壮志。”

“胡说什么,让你盯住桓温,不是让你帮助桓温,本来让你逢场作戏,现在看来你是真的爱上了他,女人真是没用的东西,经不得男人两句好话,本来以为你吃过亏,有几分定力,谁知还是这样,我错看了你。”

“不是的,我并没有爱上他,我只是想帮他,他想伐蜀,为大晋恢复山河,这有何错?朝廷为什么不但不支持,反而百般阻挠,凌云不解?”

乐师自知话说重了,语气有所缓和,说:“有些事没这么简单,你不明白。不过,我也不勉强你,我说过,你是自由的,帮我还是帮他,或者别的什么人,你自己做主。好了,今晚就当我没来过,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乐师说完,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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