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六影魄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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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王西楼的老家,但让王西楼来认,几乎认不出过去的痕迹了。过去,这里或许是一片黄土地,想起来就会流汗的夏日,那边大概会有一座钟楼,晨钟暮鼓,还有街上的人,普遍面黄肌瘦的。王西楼生前其实就很水灵,十里八乡的俏姑娘,那时候她做着女红,弟弟们在她身边打闹,她拿着针线缝补衣物,把不要的布料剪碎,用来纳鞋底拿出去卖补贴家用,会想着以后找到个如意郎君,想着过一两年就相夫教子,结果他们那年闹了饥荒,她欢欢喜喜出嫁,躺到了棺材里。后来又在流连飘荡了三百年,像这片土地上的幽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直到被某人捡走,或者说,捡到某人。低头的水是千年的水,抬头的树是百年的树,但是王西楼怎么看都会觉得陌生。看到小徒弟已经走出去了,她连忙跟上。“我来背吧,这个包那么沉。”她扒拉风无理的包。风无理回头看了她一眼。王西楼无辜地看回去,被牵着手拉到身边。“你又不是我的丫鬟,不觉得你对我真的好过头了吗。”“对你好还要被说的。”她不满。“那已经是溺爱了。”“管你怎么说,我来背吧,等下累着你。”她不依不挠。旁边一对情侣,男生频频回头,看了看扯着男生双肩包的女生,他看不到脸,只看到小僵尸身材曲线扎眼,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如清风扶柳,浮想联翩。而且这是什么发言,一定是科幻片!不对,那女的肯定很丑!然后他看到那个女生的脸。“……”奇怪,怎么看的刘亦菲了?不确定再看看,又有点像刘诗诗,还有点石原里美。一定是被下蛊了,这女的真可怜。“你背包我就背你。”“唔,那算了……其实也可以背我一会儿。”王西楼对自己的好其实是有些畸形的,因为真的失去过,所以她看待自己时总是患得患失,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想着要怎么才能保护好。珍贵的东西,失去的更明白珍贵。其实是不需要的,但是不管他怎么说,她还是会这样,风无理就不管她了。打了一辆车,先去了宾馆把包先放下,看看住宿环境。房内两间床,被褥都看起来比家里蓬松。“来到这里之后,有没有感觉到你的影子?”风无理把帘子拉开,这里能看到外边街景。飘着几朵碎云染成金红金红的,玻璃墙的高大写字楼刚好反射出一道暗金色的光,射在这处窗户的上半部分,把房间和落地窗前的风无理一分为二,只有上半身至于暗金色的夕阳下。金陵的初秋,应该是雾失楼台,月迷津渡,这里面没有楼台,也没有津渡,但风景也还算可以。小僵尸脱了鞋,也走到落地窗前,跟小徒弟站在一起。她把手挡在眉角处当帽檐,眺望一样贴在玻璃前,看着下方跟蚂蚁般渺小忙碌的人。忍不住就感叹:“真是厉害,也就几百年而已,修行者再厉害也创造不了这样一个盛世,好像修行一点意义都没有了。”“不能这样说,修行和科技,都是让生活更好,你感受到了那就是有意义的。”“也是,师父一颗牙卖他个几千一万的,日子过得美滋滋。”“不是让你那样感受……”他看了她一眼:“有没有感受到你的影子啊,有的话咱们去抓回来。”王西楼就把手卷成望远镜,在下面扫视一圈:“报告徒弟,没有发现。”“等一下去修行者市场看看吧,一直听说金陵的修行者市场很多东西看。”风无理看修行者论坛,金陵这边妖怪气息比郡沙翻了几倍,小僵尸趴在床上,风无理瞄了一眼,在玩消消乐。风无理也趴过去看她玩。偶尔在小僵尸皱眉思考的时候给她划一下。她很不耐烦:“师父都看到了,多手多脚的。”风无理就不敢说话。然后看她微信,那个青帝的微信群里,青帝大人发了张照片。青某人:动物园来了两个小家伙青某人:图片里是两只小鹿,看起来憨态可掬。底下一圈回应青帝大人的话题,不少人再说青帝大人原来在动物园,还有组团去看他的。风无理看着一阵乐,王西楼问他乐什么,他把那两只小鹿怎么来的告诉她,然后师徒俩一起乐。六点多他们准备出门,风无理站在门边看着小僵尸穿细跟凉鞋,忽然想起昨天中午的缠绵,心里有点热热的,痒痒的。“感觉像不像约会?”他问。王西楼穿好鞋子笑:“以前每一次带你出门,师父都觉得是约会。”风无理沉默了一会儿,有点没头没脑道:“我求得到长生,所以不用再患得患失的。”“啊?”王西楼一愣,对上那双眼睛,眼帘颤了颤,轻轻嗯了一声。两人出门。她闷头过来牵着小徒弟的手,“江湖险恶,我们师徒二人同去同归!”风无理笑着捏了捏,这个师徒游戏也就王西楼自娱自乐,他可从来没承认过。晚饭他们去了馨芳园食府,王西楼问为什么来这,风无理回答她。“上过舌尖上的中国的,而且很多金陵人都来这,准没错。”上了几个淮扬菜,刀工精细,风无理问她是不是记忆里的味道。“想什么呢,师父以前哪吃的上这些,地里刨食的都是吃馍馍,凉菜的。”“好像也是。”“不过做的挺不错的,你喜欢吗,喜欢师父学学回去给你做。”夫子庙晚上来才是正确打开方式,这片地方跟身边的人一样,都是五百年前的东西。还能看到秦淮河两岸的铁树银花,这里很多都是国庆出来玩的,年轻人居多,也有很多情侣。风无理主动牵过小僵尸的手,不动声色地揉搓着,王西楼总感觉他在给自己搓泥。在夫子庙不远处有一条街,那条同样是古街,但看起来冷清不少,街前有个小牌坊。这里跟阿离大人的山体隧道一样,普通人走进去就只是穿过去了,想要进入修行者市场,需要在街前一个买灯笼的地方拿一个灯笼,点着灯笼穿过牌坊。那个卖灯笼的摆着地摊,穿着蓑衣,他看着风无理,又看了看身边的王西楼,咋咋称奇:“哟,这僵尸养得品色不错啊,兄弟卖不卖?”王西楼闻言好奇问:“买成多少钱?”“啊姑娘实在抱歉,看在下这张嘴,给您赔个不是了。”“哎?问问,我这样的僵尸值多少钱?”蓑衣摊主古怪看了她一眼:“这气息,八百万起步吧。”闻言小僵尸点了点头,回头在风无理旁边小声说:“听到没,师父好值钱的。”风无理也不知道回什么,只得点点头:“牛逼。”“??”风无理拿了一个灯笼,进了牌坊入口,两人穿过一面镜子搬,身后的喧嚣远离,面前出现了一条完全就是古制的长街。这里也是夜晚,但是天上却有星星,而且是满天星辰,波澜壮阔的银河高悬,东南走向还特别有层次感。“嚯,那么漂亮的。”小僵尸也觉得很漂亮。这里整整一条街都有小贩,就在街边摆个摊,什么东西都有卖,有种古玩市场的味道,但这里是修行者和妖怪的古玩市场,就更添一种神秘要素在其中。两边商铺也妖怪和修行者开的,街面上流光溢彩,黄赤的灯笼挂在路边。像是进了古装剧的拍摄现场。很新鲜,风无理就随处看看都有些什么卖的,真假要自己分辨,他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就看到一个地摊上有一副油画,黑色衣服黄色背景的女人。他沉默了很久,跟一副农民工打扮的摊主对视了一眼,摊主露出一副大黄牙笑。风无理礼貌一下:“这是真货吗?”“那铁定保真,嘿!瞧你问的。”风无理点点头,也不问价了。真惨,卢浮宫那张是假的。“快过来看,那人好厉害。”小僵尸兴冲冲拉他过去。那边圈出来的空地还有节目看,跟那些杂技不一样,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在演木偶戏,就是几十根线提着一个木偶,那木偶做着各种动作,看起来神了,跟有生命一样。观众就看个乐呵,也确实精彩。“要是能学这门手艺,师父也不怕到时候香烛铺关门没地方赚钱了。”小僵尸还是心心念念以后怎么赚钱养风无理这件事。风无理瞄了她一眼,这小僵尸还看得很认真,他抿了抿嘴道:“把你那张符给我,我操作的肯定比那傀儡师强。”然后就挨了一下打。过了会儿,王西楼又故作无所谓道:“你很想要吗?那张符。”“啊?随便说说而已。”“回去就给你,你藏在右皇里,安全一点。”风无理挠了挠头,哦了一声。王西楼也不是有什么毛病,保留一张克制自己的东西在世上,只是那张符如果破坏了,她也会遭到反噬。这简直把王西楼恶心坏了,恶心了整整八百多年,还要藏好,保护好这张符。中途歇息,胡子拉碴的大汉拱手,求个赏钱,那个刚刚还满是灵气,前一秒活灵活现的人偶啪的一下掉落。四肢扭曲,脑袋斜着,渗人得很。这是一种请神的把式,刚刚那个大汉把自己的阳神进了玩偶内,所以才这般灵巧动人。这里能逛的地方有意思多了,风无理看了很多小玩意,看着都好有意思。特别是一些灵缠造物,这里还有修行者的流派纷争,有种各大门派暗自较劲抢地头的硝烟味。小僵尸去上个厕所,风无理在几个摊子前等,看到有些小玩意挺有趣的,跟老板攀谈起来。他买了把扇子,灵缠造物,拿来扇出来的风有助睡眠。他试了一下,只一下,就有些乏意。这东西还跟灵力消耗有关,转化率也不高,除非让仙人用,所以不怎么贵,才五千块钱。风无理最不缺就是灵力。以后可以开家助眠店,生意保管好,他买来就是失眠时候可以用,而且他很喜欢这种灵缠造物。他逛了几家地摊,这种寻宝的感觉,每个男人都拒绝不了。他又在一个摊位上停留,摊主一身黑袍,低着头脸在兜帽阴影下,但是身形应该是个女生。“这簪子……”“识货啊小子,我跟你说这簪子大有来头,当年太祖南征北战……”摊主侃侃而谈,口若悬河,看起来像个话痨,但是风无理却愣住了。“王西楼?”那摊主瞬间抬头,在看到风无理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她拉下兜帽,露出一张跟王西楼一模一样的脸。但身上气质比现在王西楼更典雅,更接近几百年前的。她瞪大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满脸不敢置信。“你!”赤着脚踩在了自己摊位上,脚板踩到一个坚硬的东西,跳了跳脚,这种笨拙的感觉也很王西楼。随后三步并两步跳了起来,直接抱住了面前的男生,抱得很用力。“你,你没死?你不是死了吗?”“我没认错人吧,你真的回来了吗?我不是做梦吧?”说着说着,她忽然哭了起来。风无理也愣住了。街边人来人往,有不少人或者妖怪注意到这边,投来了目光。他赶紧安抚好身上的人。“你是影子吧?你是哪个?”“我好想你。”她抽噎着不断说:“你都不知道,前段时间我又做梦,梦到你在院子里跟我说,那些花要怎么照顾,我想跟你说话,你都听不到我说话。”她哭得溃不成声,呜呜的,肩膀一抽一抽话也讲不清,但还是在那说个不停,而且也越抱越紧,像是生怕怀里的人跑掉一样。“对不起,说好不让你看到我哭的,对不起啊,右皇,索关,还有魍魉都在你身上,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她话很多,跟右皇是两个极端,但是对自己的爱是不遑多让的。风无理笑着安慰:“嗯,我回来了。”等到王西楼回来的时候,看到小徒弟正被一个人抱着,她搞不清怎么事,走过来看到是一个穿着破破烂烂,但是顶着自己脸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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