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蜂尾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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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已至,凉风刺骨,洛阳城外小雪纷飞,天地间一片苍茫。

城外十里,一个臃肿的身影牵着匹枣红色的骏马,步履蹒跚的在路上走着。

雪花落在了他的身上,显得他的身裁更为肥胖,马背上还卧着两个被捆起了手脚的人。

那人便这样牵着马,向那城外的马场走去。

那人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却不气恼,笑呵呵的说道:“总算是快到了,好在一路太平。”

“老鱼哥,”一个戏谑的声音从马场外的棚屋上传来,“我还以为你要给我行个礼,没想到是脚滑了。”

那肥胖的男子正是老鱼,脸上略显尴尬,抬首看向那屋顶上的花子天,低声道:“花少爷,见笑了。”

花子天一个翻身,从棚屋顶上跳了下来,走到了老鱼的身边,拍了拍老鱼肩上的雪花,笑道:“怎么,把楚天云给我爹捆来了?”

“哪里,哪里,”老鱼连连摆手,脸上的肥肉也跟着不停的颤抖,“这个是满天星,当年楚天云从皮神捕的手中救过他,想必他会知道些什么。”

花子天剑眉一挑,指着温行言问道:“那这……又是谁?”

“这个,”老鱼嘿嘿一笑,“这个是我顺手的买卖,不值一提,嘿嘿,不值一提。”

花子天将温行言的头抬起,却见他双眼紧闭,气息微弱。

花子天表情微诧,低声道:“他……这是怎么了?”

老鱼摸了摸沾上雪花的胡子,笑道:“他俩也不老实,我给他俩下了迷药,不碍事的。”

花子天“嗯”了一声,道:“老鱼哥可真是辛苦了。”

老鱼又是嘿嘿一笑:“哪里,为了神骏门,我老鱼必定是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花子天哈哈一笑:“算了吧,我爹若是不给你银子,你连我花家的大门都不会进来,走,我带你去见那老头。”

老鱼面上一红,想到花落去那雷鸣般的声音,心下一紧,却也只得随着花子天向那马场内走去。

两人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到了另一个棚屋的门外,花子天也不敲门,大声喊道:“老头儿,老鱼来了!”

屋里传来花落去那打雷一般的声音:“来了就赶快进来,在外面说什么废话!”

老鱼苦着一张脸,把阿牛从那马上抱了下来,随着花子天走进了屋内。

花落去看到阿牛,眉头一皱:“这满脸胡子的是谁?楚天云?”

老鱼连连摆手:“不不不,花门主,这是大盗满天星。”

“满天星?”花落去一脸的不解,“老子要满天星做甚?”

老鱼解释道:“这满天星曾被楚天云救过,想必他能知道楚天云的下落。”

花落去看那阿牛手臂有伤,也不知是死是活,站起身来看向老鱼,咧嘴一笑:“你可知道老子恩怨最是分明?”

老鱼忙不迭点头道:“那是自然。”

花落去点了点头,突然身形甫动,一拳向老鱼打了过去。

老鱼不明所以,只见那拳来势极快,急忙侧身闪过,正要开口说话,花落去变拳成掌,向回一拂,狠狠地打在了老鱼的脸上。

老鱼眼前金星直冒,半边的脸顿时肿了起来,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老鱼捂住脸颊,含糊不清的喊道:“花门主,你……你这是……”

花落去将阿牛扶到了椅子上坐下,伸手探了探鼻息,知道阿牛并无大恙,转身向老鱼骂道。

“你妈了个王八羔子!我去你奶奶个腿!”

老鱼先是挨了一巴掌,又被花落去臭骂一番,僵在了屋内,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望向了花子天。

岂料花子天好似看戏一般,笑嘻嘻的也看向了老鱼,并不做声。

花落去气呼呼的坐了下去,指着老鱼道:“这满天星虽是个大盗,但是盗亦有道,他从未伤过一人,盗得也是为富不仁之人,老子对这样的人,最是钦佩。就算楚天云杀了无错,和他又有何干系,你却为何伤他?”

老鱼虽然能言善辩,却也被花落去这一通责骂骂得摸不着头脑。

花落去却好似没有骂够一般:“你伤了他,倒要老子落一个不仁不义的罪名,你说,你该不该打?”

老鱼这才听明白花落去的意思,哭丧着脸道:“花门主,这……这满天星的伤,是唐门的人干的。”

花落去一愣,问道:“不是你?”

老鱼抚了抚那肿胀的半边脸颊,低声道:“不是我,我哪里有那个本事。”

花落去呆了半晌,声音也降低了不少:“却为何不早说。”

老鱼心想,你又没有问过,但面上却是不住点头,不敢言语。

花子天却是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花落去看了看满天星,对着花子天道:“给他找间干净的屋子,治好他的伤,待他醒了我再问他楚天云的事,记住了,不要为难他。”

花子天点了点头。

老鱼苦着脸:“花门主,这事还未完哩。”

花落去皱皱眉:“老子打错了,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老鱼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误会了,花门主,本来我这一路舟车劳顿,就有些困乏,您这一巴掌,倒是让我清醒了。”

“那你又是何意?”花落去一脸的不耐烦。

“我的意思是,楚天云可能真的重现江湖了。”老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狡黠。

花落去虎躯一震:“什么?”

花子天也看向了老鱼,神色甚是凝重。

老鱼得意一笑:“我打探得知,唐门发出了绝杀令,誓要杀那楚天云。”

“绝杀令?”花落去眯起了双眼,“这绝杀令乃是唐门绝密之物,你又如何得知?唐门却又为何要杀那楚天云?”

老鱼摸了摸胡子:“门主安排给我的事,我自是要尽心尽力。至于为何要杀楚天云,却是不得而知。”

花落去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冷笑一声:“滚吧,打听到什么,再来告诉我。”

老鱼接过银子,也不管脸上的疼痛,喜笑颜开的告辞去了。

待老鱼走后,花子天看向了花落去,沉声道:“老头儿,难道真是楚天云杀了无错叔?”

花落去看了看阿牛,冷笑一声:“就算是天王老子,杀了我神骏门的人,也要给我陪葬!”

……

洛阳城神骏门外,三十里处。

老鱼牵着那匹马,在那一步一滑的走着,温行言在那马上,却仍是昏迷不醒。

老鱼把那尚带着体温的银子又掏了出来,放在手心里反复的摩挲。

这一巴掌,也算值了。

老鱼咧开嘴笑笑,拍了拍温行言,自言自语道:“我说,温爷,你这买卖虽挣不到银子,但总归是个人情,以后我要行走江湖,也算能得个方便。”

老鱼又摇了摇头:“唉,这一路南下去那均州,山高路远,就我和温爷你,可别出什么差错才好。”

眼看天色将晚,老鱼寻得一间客栈,安顿好了马匹,便将那温行言扶到了房间准备睡下。

那客栈的掌柜三十左右的年纪,脸型微圆,笑起来极是讨喜。

店内虽然只有两个客人,那店伙计却是勤快得很,忙个不停。

正要休息时,老鱼却听得那店小二在外拍门,老鱼虽不耐烦,却也不得不问道:“何事?”

“客官,”那伙计的声音听起来甚是焦急,“你那匹马……好像……好像不行了。”

老鱼一惊,几乎要从床上跳了起来,正要下楼去查看,但又看到温行言仍在昏睡,不由得跺了跺脚,从怀里掏出了一束熏香,放到了温行言的鼻子下面。

温行言似乎被那香气刺激,咳嗽了几声,悠悠醒转,看到老鱼的那肿了半边的脸,冷笑一声:“你那脸,怎么像个屁股一样?”

老鱼也不气恼,嘿嘿一笑:“温爷,劳烦你亲自和我走一趟。”

“不走,”温行言闭上双眼,“爷爷我今天累了。”

“那可不成,”老鱼的脸上仍是笑嘻嘻,“你若不和我走,我可不能放心温爷一人在这里。”

温行言怒道:“你点了我的全身大穴,又给我下了迷药,我一人在此,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老鱼摸了摸那两撇胡子,本来就小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道缝:“温爷,你若不随我去,吃亏的还是温爷你啊。”

温行言看了看老鱼那奸诈的双眼,知道自己若是不是他去,恐怕便会受苦,当下冷哼一声,随着老鱼下了楼去。

伙计见到老鱼下来,脸色都白了,低声道:“客官,你那匹马……突然就这样倒在了地上,不动了。”

老鱼向那外面的马厩看去,却见那匹枣红色的骏马兀自站在那马厩里,不见有丝毫异样。

异样来自她身后的伙计。

那伙计突然扬起了那块油渍渍的抹布,甩出了一片白色的烟尘。

这是他来到毒尊的第三年,这个毒也是他整整钻研了三年才研制出来的。

他看到这个痴肥的胖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唐门并未要他杀这个胖子,不过,既然这胖子和要杀的人站在了一起,那便一齐杀了好了。

可是那胖子却转过了头来。

他几乎要笑出来,看来这胖子是想死的更快。

不过他没有料到的是,这胖子居然、居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那白色的烟尘如风卷残云一般,刹那间被这个胖子吸到了肚子里去。

他正诧异的时候,胖子抓起那要杀的人,已然退开了一丈之外。

这肥胖的人,轻功居然也如此之好。

正当他惊异不止的时候,那胖子居然还说话了。

“我说,唐门的兄弟,为何连我也要杀啊。”

他辛苦研制了三年的毒,就这样被这个胖子吸到了肚子里,就好似平常的呼吸一般。

他不由得呆在了原地。

温行言哈哈一笑:“老鱼,这买卖做的不错,连唐门的人都来找你了!”

老鱼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抹笑容,向着客栈内的那两客人喊道:“唐门的朋友,我老鱼到底哪里得罪了唐门,能否告知一下,我好去向门主请罪呀。”

客栈内的那两人站了起来,相视一笑,一人答到:“不愧是老鱼,早就看出了我们是唐门的人。”

老鱼点头哈腰的道:“唐门的高徒,虽隐藏了杀气,但是身上的血腥气还是太重了。”

另一人抱拳道:“我们唐门不是为了你,只要你把身边的人交给我们,那便相安无事,各走各路。”

“这……”老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实不相瞒,这位温爷……其实是武当的人。”

那两人又是相视一笑,一人笑道:“武当的人,却为何被老鱼你点住穴道,带到了洛阳?”

老鱼抚了抚那小胡子:“这位温爷,是武当的弃徒,我这边要将他送到那武当山上。若是真把他交给了你们唐门,你想想,要是玄天道人怪罪下来,说你们坏了他们的门规,那可如何是好。”

一人道:“这话也有些道理。”

另一人也微微颔首:“武当的人,自是要由武当来定夺。”

“这就是了,”老鱼瞬间喜笑颜开,“唐门的兄弟,还是通情达理得很。”

听到提起“武当”之时,温行言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眼睛微闭,竟是不再说话了。

那两人哈哈一笑,抱拳道:“那便是得罪了,我们这便告辞。”

“告辞,告辞。”老鱼也是想抱拳回礼,但一手扶着温行言,却是不甚方便。

就在老鱼的两只胖乎乎的手刚要接触到一起的时候,那两人陡地动了。

一人从那衣袖里抽出了一根小巧玲珑的短刺,身形压低,向老鱼猛冲了过来。

另一人站立不动,将手张开,好像要拥抱着老鱼一般,但身体却佝偻成了一个拱形。

他们本就不想走。

唐门的命令,便是杀了所有与唐隐接触过的人。

若想用武当来压他们,那便是大错特错了。

比起武当,他们更害怕的是唐门的门规。

所以,一旦老鱼露出任何的破绽,他们便要杀了他。

而现在正是时候。

他的情人刺,瞄准了老鱼和温行言的心脏。

老鱼一把推开了温行言,他可不想温行言死掉。

对于他来说,人情就是生意。

老鱼那肥硕的身子像陀螺一般转了起来,情人刺从他的身侧堪堪滑过。

但那弓着身子的人,突然猛地把腰挺了起来。

一直笑嘻嘻的老鱼此时终于变了脸色,惊呼道:“蜂尾针!”

唐门的人,要么是在“暗武”修习武艺,要么便是在“毒尊”练习制毒之术。

而“毒尊”的人,一般武功都不会太高。

蜂尾针虽是“毒尊”的武器,但其可怕之处便在于,即使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把这个蜂尾针的机关装在身上,也可以杀掉武功高强的对手。

因为蜂尾针是有毒的。

而且这个蜂尾针的机关,可以在瞬间射出四十九根极细的毒针。

但这个蜂尾针普天之下,只有归燕楼做的出来。

不但造价昂贵,而且只能使用一次。

所以,即便是唐门,也很少使用蜂尾针。

老鱼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唐门的蜂尾针。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过这淬满了剧毒的四十九根毒针。

他不敢赌。

于是,老鱼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哀嚎道:“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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