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退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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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雄儿传国破山河在61、退兵杜预心情很糟糕。

钟会的军队主力仍在乐城,荀恺这边突然崩溃,南郑的自己莫名其妙就首当其冲,变成了阻挡蜀军、收拾残局的第一线。

自己可不能留在这里等死,必须当机立断,将南郑的军队撤往乐城。

在荀恺军队大败,汉城之战败局已定的情况下,留守南郑的长史杜预并非没有坚守城池、挽回败局的想法,也并非不担心没有军令擅自撤退的罪责,只是形势迫人、事不可为,再白白搭上南郑的魏军对汉中大局也没有丝毫作用。

他一面派飞骑向乐城的钟会告急,一面紧急组织南郑的魏军撤离。

至于荀恺这些跑路飞快的残兵败将,自然要顺带捎上,他们如何处置,还需要等钟会去决定。

魏军临时紧急撤离,上下乱作一团,许多底层吏士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局面,撤离事宜不仅纰漏频出,路上更是出现了不小混乱,差点演变成一场人心涣散的大逃亡。

但事实证明,这个决断是正确的。

当天下午,第一支奉命追击而来的蜀汉军队就兵临城下,一路畅通无阻地开进了南郑城。

若是犹豫不决,杜预很大可能就要撞上蜀汉追兵。

···

牵一发而动全身,战争局势天翻地覆也就一夜而已。

之前钟会是巴不得蜀汉军队进攻汉中,在自己布下的铜墙铁壁面前碰得头破血流,现下他是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组织指挥麾下大军撤离汉中,以免遭受全军覆没的厄运。

他麾下还有七八万兵卒,兵力依然不逊色于姜维大军,但敌境作战、累月经年,长时间的对峙僵持,军队士气、粮秣辎重等方面根本耗不过蜀汉本土,魏武的“鸡肋事件”殷鉴不远,钟会没有把握打赢这一仗。

在他这个位置上来看,汉中之战,若不能全胜,那就是败了。

所以在得到杜预急报的一个时辰内,早有筹画的钟会就放弃了原先在汉中与蜀汉军队决战的设想,紧急拟定伐蜀大军分路分批从汉中撤离的计划。

汉城一败,南郑估计很快也要易手,汉中西境都在蜀汉的兵锋覆盖之下,走褒斜道退入关中是不敢走了,必须把傥骆道、子午道的南面入口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兵分两路从这二道撤离汉中,偏师刘钦的军队则放弃围攻黄金围,沿着汉水退入魏兴郡。

退路是定下了,但麾下的大军可没有办法像指挥少数人马那样说走就走,至少需要两三日的时间来准备。

像各部依次拔营撤离的次序、提前控制山路入口、肃清道路的军队、向西迎击蜀地追兵、迷惑姜维的兵马、销毁带不走的大宗辎重物资、留下断后策应的精兵等等……

这些事情一桩桩都要从脑海里过一遍,力求做到各个环节紧密相连、前后呼应,这样才能够让大军撤离少出岔子,降低被蜀汉军队追击继而引发大军溃败的风险。

组织一场大撤退,远比展开一场大规模进攻要困难得多,稍有不慎,殃及三军。

钟会和他的将佐时下只能硬着头皮扛下一切,拼尽全力也得把麾下军队安全带出汉中。

···

五日后,傥骆道上。

行走在丛山峻岭间的魏军绵延二十多里,从高处鸟瞰去,宛如一条修长的飘带随风摇曳,曲折地绕着山川地理的等高线,一路蜿蜒通向远方。

在身边亲兵帮助下,手脚并用攀上路旁一处高耸山岩的钟会满眼血丝、脸色晦暗,他顾不得喘气歇息,就迎风走到了制高点,远眺观察麾下大军的行迹。

前头部队高擎的旌旗沿着来时的道路,已经转过一处大弯,险峻的山体和葱翠的丛林遮挡了视野,后方行军人马的声音随风飘来,其间夹杂着车轮声、马嘶声和嘈杂的叫嚷声。

更远处,有一段环绕山峰的悬空栈道愈加凶险,时而盘山而上,时而往下通往幽处的曲径,沿途是遥遥相对的云树,脚底下则是幽深难测的谷底。

一块块饱经风雨洗礼的木板铺成了一条脆弱的通行线,行人稍不留神,一脚落空就会坠入无尽深渊、万劫不复。

入蜀道路艰险,钟会来时已经走过一遍,心知再苦再难,大军也趟得过去,但这遭撤退的行路难与伐蜀来时满怀豪情不同,却是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他迎风而立,衣袂飘飘,胸中心绪如山中云雾般变幻不定,触及块垒处竟引得高亢长啸,左右无不侧目。

这几日,汉中战局风云乍变,得知汉城大溃的钟会顾不上将荀恺溃卒尽数收拢,果断决策,下令将军心动摇的魏军分为三路紧急撤退,各营兵马严格按照军令定下的顺序依次拔营。

而奉命率精兵断后的胡烈再次发威,豪烈猛鸷的他先向西迎击追兵,击退了穷追不舍的蜀兵,随后又徐徐后撤,与钟会部署的伏兵交替掩护,打了大小十几仗,在忍痛舍车保帅的前提下,使得钟会大军成功摆脱了蜀兵的追击。

但战术上的漂亮挥洒,难掩战略上的失败。

伐蜀之役,魏军先胜后败,宿将邓艾败死、偷渡奇兵全军覆没,关城、汉城先后丧师败绩,损失军资辎重无数,大军被迫吐出之前占领的一块块地盘,这俨然就是继曹操、曹真、曹爽三代之后的又一次伐蜀失败。

这样的失败,是当下朝局不允许的,也是不应该在他钟士季手中出现的。

钟会已经私下通过各种渠道得知朝中最新动态,被司马家拿来当幌子的郭太后驾崩,晋公想要挟伐蜀战胜之威,筹划进一步封王之事,这距离司马家改朝换代只差一步之遥。

在这个时候伐蜀大军战败撤退是极其不利于朝中造下的偌大声势,甚至可能让封王之事功亏一篑,可以说政治负面影响极大,大到钟会这个伐蜀统帅承受不住。

但汉中的局势又逼得他不得不走,再不走,麾下不少部队可能就永远走不掉了。

当然,他也可以不管不顾选择赌一把,集结兵力死守汉中与姜维军队对峙。

毕竟他也得知一些有利于己方的消息,如声援蜀汉、进攻寿春、沔中等地的吴军已被击退,蜀中伪帝刘禅病重,蜀汉朝局不稳等等,但被授予伐蜀大权的他权衡之后,还是选择了退军。

这样做,虽可以说是老成持重,但战后朝廷的降罪问责是免不了的。

尤其是平日里觊觎自己在中枢权势的一些人,就会借机生事、推波助澜,到那个时候朝议汹汹,无数明枪暗箭都会冲向自己。

个中凶险,一点都不比在战场上少,由此激得心事重重的钟会临高长啸。

“啊——”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尖叫声和杂乱的人马声,直接压过了长啸的余音,尤其是那几声尖叫在群山之间显得犹如刺耳,听得人头皮发麻,过了一会尘埃落地,一切才又复归平静。

“走吧。”不消问,钟会就知道是后方队伍中又有人马失足坠入山谷,他没有瞥去一眼,朝亲兵挥了挥手,掉头下山岩往原路走去。

···

魏军从汉中撤走了。

尽管退军时中军高层三令五申,但劳师无功、身心俱疲的底层吏士还是免不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沿途发生了许多混乱事件。

一路丢弃、遗失辎重军资无数,自相践踏、跌落山谷、生病死伤的士卒数量也不少,庆幸的是老天爷没有再增加大雨、山洪等天灾为难回程的魏军,姜维的军队也力有不逮,没能够半路包抄截击,各路撤退的魏军最终都跌跌撞撞返回了国境。

倒是黄金围的柳隐成功转守为攻,带着少量兵卒追击打了一仗,打败了刘钦一部撤退的魏兵,缴获不小。

这让接连在他手下吃瘪的刘钦哀叹感慨:蜀中仍有这种忠臣良将在,这沃野千里的蜀地如何容易攻取。

对于取得反击战胜利的蜀军而言,魏国大举伐蜀最终以这种虎头蛇尾的方式狼狈收场,再次印证了蜀道天险不是人力轻易能够逾越的。

军中将士欢欣雀跃,甚至有人鼓动三军追打落水狗,趁势杀入魏国境内,一举夺取陇右等地。

对于这种极左极右,战败时沮丧萎靡不能振作,战胜时又盲目乐观的情绪,姜绍存有担忧,毕竟以往蜀汉这种冒进攻敌、转胜为败的事例不是没有发生过。

所以打了汉城大捷后,奉命率军肃清汉中残敌、绥靖地方的姜绍马不停蹄跑了汉中多个地方,一面认真做好手头工作,一面留心来自南郑城的中军消息。

在钟会败退之后,大将军姜维的幕府已移驻汉中郡府,总揽统筹战争大局,向汉中各地士民宣告大汉王师已经打回来了,他们击败了穷凶极恶的敌兵,汉中郡再次回归汉家的治下。

细究其内心,恐怕姜维也没有率军反攻、打入魏国境内的心思,否则也不会将幕府移至南郑。

毕竟,伐蜀一役,魏军虽然是先胜后败,损兵折将,但给蜀汉境内造成的破坏,杀伤蜀地兵卒数量也是巨大的。

蜀汉,都差一点亡国了。

眼下大敌虽已败退,可留下了千疮百孔的汉中郡,再加上后方成都那一摊破事,稍稍得以喘气的大将军也是身心疲惫,无力再言北伐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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