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白驹过隙,忽然而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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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江星纯对早前在十万大山里遇见的黑衣人很是不满,尤其是那夜说自己的恩人是卑鄙小人大逆不道之类的言语,这让他从心底里就厌恶那人的胡说八道。
“仙师怎会是他口中说的小人,若是没有他栀言怕是早就无力回天了。”此时江星纯望着替栀言疗伤的柳沂河,心中感慨想到。
那日亲眼目睹黑衣人被祭台上的火链拉回石底之后,柳沂河便带着自己御风疾行朝露雨村赶来,只是等到江星纯带着麦冬送药过去时,才发现栀言因为中毒严重,加上江星纯途中耽搁许久,已经是强弩之末,就连大夫说哪怕凑齐了草药,怕是也很难救活人。
江星纯得知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他自是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若是自己能快一点再快一点,也不会导致这般悲剧发生。
即便如此,江星纯也没有放弃,仍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苦苦哀求大夫,希望他能竭尽所能救下栀言。
露雨村坐落在北境东边的昆吾山下,小村参差不齐只有七八户人家,不过听老人说以前他们的村子倒也不似这般荒凉,因为发生了一些天灾导致村子不少人家在那一会无辜丧命,只有侥幸活下来的几户人家才传承至今。是以露雨村这几户人家知晓栀言的情况后,亦是纷纷担忧不已,又看着江星纯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模样后,大人们都对这孩子于心不忍,生怕他会因此自暴自弃。
要知道村子里的同龄人只有江星纯和栀言是同属一辈,巧合的是两人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这在本就人数不多的村里可谓是天大的喜事一件,两人自幼青梅竹马,关系极好,亦是很多长辈看好的一对佳人。
虽然两人自小就为了争个谁大谁小一直不分上下,可丝毫不影响两人之间亲密无间的感情,两者形影不离,似手足亲人,不分彼此。
江星纯苦苦守候在屋外三天三夜,期间未曾合眼,村里人看这孩子这般执拗也知道劝不住他,只能由他而去。
期间,柳沂河也曾来过一次,见江星纯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外,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看了一会屋内的情况后,便径直离开。
第四天,直到大夫从屋内走出方才使得江星纯微微慌神,只是不等他开口询问,大夫已经是满脸疲惫的朝自己摇了摇头,随即默然的走向远方。
江星纯心如死灰,却还是抱有一丝侥幸颤颤巍巍走进屋内,可当他看见床榻上那张苍白的容颜后,一颗心兀然剧痛,这让他不敢去想象以后的日子。
触感之下,是栀言仅有的一丝温暖,可这丝温暖也在他的掌心里慢慢流失,江星纯死死抓住栀言的手,仿佛想要留下什么。
这一刻,他难过,自责,更多是痛恨自己的无用和不作为,幼时被山上人点化又能如何,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薄,自以为有了点本事就想拜入天虹谷,若自己没有一直呆在谷外,身在露雨村内栀言也不会发生意外,又或者自己本事再大点,十万大山内,也不会耽搁许久。
屋内,一位倔强少年埋着头,无声哽咽。
“我来看看吧,说不定还有机会。”身后,是柳沂河澹漠的话语声。
此时此刻,江星纯才反应过来,随自己一道回来的还有一位活神仙,说不定他有办法力挽狂澜,救栀言一线生机。
柳沂河俯身而下,在江星纯错愕的目光中,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只是指尖微光一闪,一株晶莹剔透的雪莲便被他捏在手中,随着雪莲飘散的芬芳四溢,一缕缕烟气朝着栀言身体渗透,神奇的是,栀言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恢复血色。
江星纯激动不已,一颗心悬浮跳动,满是紧张,他时而看向栀言,时而又注视柳沂河,不知那雪莲是为何物,竟有起死回生的异能。
许久,柳沂河起身而立,看了一眼栀言后,轻轻说道“人已经没事了,休息几天应该就能醒来。”
闻言,江星纯擦拭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道“幸好有仙师你在,不然栀言真就回天乏术了。”
柳沂河看向眼前少年,见他哀喜之情溢于言表,人倒是单纯性情的很。
“那日见你也有些许傍身的功夫,怎的后来没有好好锻炼自己?”
江星纯一愣,倒是没想到柳沂河会主动询问自己的情况。
“幼时我和栀言上山砍柴,我在抄小路上昆吾的时候曾在半路遇见一位仙师,他当时看上去好像受了伤,而我就是给他一壶随身携带的清水,他便让我每日上山噼柴来此处找他,说我有修炼的筋骨,愿意教我道法让我修行。后来我依照仙师所言,每日都在昆吾山上找他,仙师也没有骗我,教了我不少我以前没听过的知识,而我的身体也在仙师的道法下有所改变,虽不能腾云驾雾,可我的身体素质是越发矫健,就连力气都大了不少,只是不等我修炼完,仙师就不辞而别,此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江星纯如实说道。
柳沂河微微蹙眉,接着他径直一把抓起他的手,待仔细勘查了一番,眸底忽而一愣,道“你遇见的那人可是身穿黑白两色的道袍?”
江星纯一怔,随即点头说道“不错,难不成他是仙师你的朋友?”
柳沂河心中已是断定那人为玄木无疑,应是早些年玄木蛊惑烛龙危害四方,被西山经各门各派围剿负伤至此,想不到误打误撞碰见了江星纯,若是没有那一汪清水,江星纯怕是也没有如此造化。
柳沂河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江星纯的资质天赋,虽然有几分根骨,可离山上的天之骄子仍是差上不少,之所以能快速步入门槛,是因为玄木替他打开了体内府穴,这才使得他能先人一步。
只是这样做有利也有弊,毕竟是受外人强力催发而成,终是比不得自身突破修行来的扎实,可即便如此,作为本身一介普普通通的凡人,江星纯能有此番变化,也是祖宗积德,福缘深厚。
“一位故人罢了,他留给你的道法你可以好好琢磨琢磨,想来应该不会太差。”柳沂河缓缓说道。
可江星纯立马摇了摇头,否定说道“如果那位仙师是因为我一水之恩而对我有所帮助,我是断然不愿接受的,这本身就算不得什么,何况在那里修行了半月时光,虽然我的体质上发生变化,但却不是我想走的路子,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是想拜入天虹谷的,那才是我想去的地方。”
柳沂河微微蹙眉,很是认真说道“你这样的怕是人家看不上你吧。”
江星纯闻言,一阵垂头丧气,这仙师长的还行,道法看上去也不弱,怎的人情世故这块就是差了点呢,不过他是没胆量反驳,只得苦着脸点着头,满是心酸说不得。
柳沂河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嘱咐一声让他守护在栀言身边照顾几天就行,而他自己也没有就此离去,反而是闲庭信步,在露雨村各地游逛了起来。
江星纯拼命点头,欣喜不已,在栀言未醒来之前,即便仙师要走,他也会不顾一切将他留下来,毕竟这可是自己唯一仅剩的救命稻草。
说也奇怪,江星纯一直好奇这位柳仙师是如何知晓自己村里的方位,当日自己只告诉他家住昆吾山下,可柳仙师却是带着自己轻车熟路来到露雨村,好似自家地盘一般,来去自如。
对此,虽有疑问,但江星纯也没有多加询问,毕竟如柳仙师这般懂得腾云驾雾的高人,一眼就可俯瞰人间万里山河,这小小一个露雨村,在他眼里自然也算不得什么。
那一夜,江星纯倚身斜靠在床沿边,寸步不离,望着眼前人充满了怜惜,亦是在那一天,他心底许下一个了不起的誓言,无人知晓,他却奉为神意。
柳沂河独自徒步走在乡间小路,崎区不平的古道上,他萧索默然的背影一路向北,晚间的风都有意避让,仿佛只要一靠近,连风本身都会被搅散。
有些路很难走可也得走,有些人生来便是孤独,最后也只能靠着孤独孑然一身走完那些难走的路。
有些人,有些路,如此有些却是人海茫茫万千之中的有些,是星星之火,遍布各方微微闪烁,只是宇宙浩瀚,星火遍野仍是微不足道。
所以那些星火最后成了星辰,星辰之力是自我救赎而来,我自成宇宙,披荆斩棘。
夜深人静,柳沂河站在露雨村外的一处小山丘上,他望着眼下一幕幕的荒凉,波澜不惊的脸上终是有了一丝痛色,这是他千年来包括千年后应是唯一一次露出的痛苦模样。
荒野狼藉,杂草丛生,虚无缥缈的黑暗下,那里尸横遍野,骸骨满地,好像岁月在此立了一块碑,却是无名,可他一直记得,这里有着曾经的至亲至爱。
“好像也快了,百年也不过转瞬而逝,再等千年又何妨?”柳沂河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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