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田恒,你挺上道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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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者摇头道:“您对待我们这些侍从,向来都是极好的。给我们提供的报酬,也十分丰厚。

我的妻想要离开我,并不是因为报酬的原因。

她听说我当了您的御者后,曾经偷偷从门缝里观察过我替您驾车的模样。

她说:‘晏子身高不过六尺,却做了齐国的相国,名声在各国显扬。

我看他外出,志向思想都非常深沉,时常保持着谦卑待人的态度。

现在你身高八尺,才不过做人家的车夫。但看你的神态,扬起马鞭大声呼喊,不仅没有羞耻,反而自以为挺满足。

我不要这样没有志气的丈夫,所以要求和你离婚。’

我想了想她的话,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因此十分羞愧,便改正了从前的行为,希望能够做一个有志气的人。”

晏子闻言,脸上浮现了一抹笑容。

“能有这样的贤妻,这是你的福气啊!而你知错能改,这同样也是很宝贵的品德啊!

现在你的品德已经足够使用了,之后就要看你有没有足够的才学了。”

说着,晏子从袖中掏出一本书递给了他:“这本《书》你且拿去。

我给你三月的时间,如果你能参透其中的道理,那么再继续替我驾车,就实在屈才了。

等到那时,我自当向国君表荐,让你出仕为官。”

御者听了这话,喜不自胜的双手从晏子手中接过书卷,口中连声道谢。

晏子只是微微笑着,随后便迈开步子朝着公宫前的台阶走去。

田恒见了晏子,微笑着想要上前打招呼。

岂料晏子竟然对他视而不见,直接从田恒的面前走了过去,只留他僵硬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宰予和子贡见了,也对晏子的‘失礼’举动瞠目结舌。

他们一直以为这位受齐国百姓敬仰的矮个子老头是个灵活多变的人,却没想到他居然也有如此‘不通情理’的一面。

明明上一刻还对着地位低下的御者大加赞扬,下一刻却又能直接对势力庞大的田氏嫡子甩脸色。

他们现在总算明白夫子为何要夸赞晏子了。

刚中有仁,仁中有刚。

傲上而不忍下,恃强而不凌弱。

既能够仁爱民众,又能够维护公室。

从这个角度来看,晏子和夫子居然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怪不得夫子说他与晏子是和而不同呢!

他俩虽然运用的方法和政治理念不同,但其目的却是高度的一致。

田恒阴沉着脸,望着晏子一路远去,直到他走入公宫,方才压着火气对宰予和子贡说道。

“晏子大概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所以看不清人吧。我们也走吧,国君一会儿该等急了。”

他扭头望了眼晏子的御者和马车,冷哼了一声,随即领着宰予和子贡踏入公宫。

田恒应该不是第一次参加齐侯的私宴,他熟门熟路的带着宰予和子贡来到了一处偏殿。

里面时不时传出阵阵鼓瑟箫乐声,还有齐侯的郎朗大笑,以及众人的谈话声。

宰予步入室内,随意扫了一眼,发现参加私宴的客人并不算多。

不过似乎大家与齐侯的关系都很亲近,这一点从他们都能与齐侯自如的谈笑上就能看出。

众人看到有新客到来,谈笑声都为之一滞。

齐侯看到田恒,也笑着喊道:“田家的儿子,你身边的那两位都是鲁国来的远客,他们不懂我的规矩,所以可以免除惩罚。

但除了他们之外,你今天是最后一个到的,按规矩来说可要罚酒啊!”

坐在齐侯身边,与田恒长得有几分相像的白胡子老头也附和道:“恒啊!君上已经下酒令了,你还不快行酒受罚?”

田恒听了这话,只是笑了笑,随后行礼道:“田恒迟到,自当罚酒。不过在此之前,我请求国君先罚晏婴饮酒。”

晏子听了这话,面色不改,似乎司空见惯。

“喔?”齐侯喝酒喝到一半,放下酒爵问道:“这是为何啊?”

田恒道:“君上您赐给高官来使他尊贵,赏赐百万钱财来富足他的家室,群臣的官职没有比他更高的,俸禄没有比他更多的。

然而他却穿着缁衣麂裘,乘着简陋的车子,驾着劣马来参加您的宴会,这难道不是当着远方客人的面,去掩盖君上您的赏赐吗?”

子贡闻言吸了口凉气。

他原来还以为田恒挺大肚呢,闹了半天,是在这儿等着晏子呢!

而宰予则饶有兴致的望着晏子,打算看他会如何应对。

“这……”齐侯琢磨了一下:“说的好像不错啊!罚,罚晏子喝酒!”

一旁的侍从立马端来酒爵来到了晏子身边,晏子接过酒爵,离开座位踏着老迈步子走到堂中。

他向齐侯行礼道:“君上您是让我喝了酒然后说呢?还是先说了,然后喝酒呢?”

齐侯有些不高兴,他皱眉问道:“您难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那就说了以后再饮酒吧!”

晏子说:“您赐给我官职来使我显贵,我不敢因为显贵而接受官职,只是为奉行君王的命令而接受。

赏赐百万钱财来富足我的家,我不敢为了富有而接受这么多钱财,只是为了传扬君王的赏赐而接受。

我听说古代贤明的君王,大臣中如有接受优厚的赏赐,但不管理国家事务的,就要惩罚他。

在处理政务上,不能胜任工作的,就要惩罚他。

如果君王的内臣,大臣的父兄,如有离散到郊野的,这是我的罪过。

如果君王的外臣,大臣的下属,如有流亡在四方的,这是我的罪过。

如果兵器不够完备,战车没有整修,这是我的罪过。

但乘着破旧的车子,驾着劣马来参加宴会,这怎么是我作为臣子的罪过呢?

况且,我用您的赏赐,使我父辈那一代的人没有不乘车的,母亲一族的人没有不丰衣足食的,妻子这一族没有挨冻受饿的。

国中没有入仕为官,家中贫苦遭难,等待我的赈济然后才能烧火做饭的有数百家。

像是我这么做,到底是掩盖了君王的赏赐呢?

还是传扬了君王的赏赐呢?”

齐侯闻言,忍不住起身道:“说得好啊!方才是寡人误解您了,来人,替我罚田恒喝酒,喝两倍的酒!”

晏子不显喜怒的回到座位坐下,而田恒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

他本想阴晏子一把,谁能想到居然把自己给坑了!

宰予和子贡则不免在心底暗暗为晏子点赞。

什么叫做讽谏?

什么叫做顶级的阴阳怪气啊?

晏子能连续辅佐三位国君,始终压制着田氏,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齐侯盯着田恒饮完了两大杯酒,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还浮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在座的群臣也许没有察觉,但却被正对着他的宰予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心中泛起了一丝狐疑。

这……

齐侯看起来假痴不癫的,难道他也同我一样,其实从头到尾都看了个通透,只不过一直都在装愚?

宰予细细一琢磨,越想越觉得的确有这种可能。

能够安坐齐国君位长达五十年的家伙,怎么可能是什么纯洁可爱的良善之辈?

他该不会一直在拿晏子和田氏互相制衡吧?

------题外话------

读者:我有了。

作者:有了什么?

读者:推荐票和月票?

作者(狂喜):谁的?

读者(羞赧):你的。

——节选自《宰予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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