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年之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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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今夜走,七日就能回长隐。”吾悔试着盘算归途:“若是明日……恐得八九十日吧!”

脚尖只剥碎了一角冰碴儿,可跟着滑了一溜的土,净空不解:“一夜而已,何以多了一二三日?”

吾悔撇嘴,稳立如松:“今夜你若下定决心,咱们一鼓作气,也就回了。”眉达拉着,想到不好的情况:“若是拖到明日,你不定得多生出几分不舍来……”

净空短呵!怎么?自己的心已昭然若揭到连吾悔也能揣测了?

只自己还困在里头,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月落了半轮,天色沉沦不清,真是有些迟了,扑朔的夜里,吾悔有些立不住,追问:“今夜到底走不走?”

“不走。”答未迟疑半分,净空明明早有答案。

“我说嘛!你舍不得,还是得拖到明日。”喟然而叹,已不奢求再多,能走就成。

“明日也不走。”又说。

吾悔急了,往檐顶跑了两步,问:“那几时走?”是要因一个女子,耽搁到宓宗被围灭吗?

净空的唇腔里,被咬出了印,脚的凉明明直冲了顶,可他并不觉。这吾悔,怎么老是要问到底!

几时走?

明日过后吧,他许她两日,少一分,一厘,都不行。

第二日,灵沅寺门前凉落,厚谆正拖着不窄的身,一遍一遍拾着地上的落枝。枝叶干瘦,巴掌肥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年年都是,一岁一枯。”他嘴里嘀咕,每起身,都要扶着膝盖,歇好一阵再弯腰。

枯枝落叶扫不停,可寺里没了年轻的小和尚,他得亲自照料,不能让人闲话灵沅寺没规矩。

香火事小,可在佛堂里,一句不中听的闲语,都不该入佛像的耳。

有些人,生来就观佛道,修佛登莲不在话下。有些人,有心无力,佛缘未到,只这一世好好侍奉莲下,清扫佛堂,换来世的与佛结缘。

厚谆体胖,心自然宽,他灵沅寺虽与佛法正宗的宓宗天隐相差十万八千里,可宓宗掌尊不也做出那些有误清规的糊涂事吗!

如今,全天下都坐观,武林会如何处置,宓宗会如何处置,天佛究竟会不会饶恕这盏亮了四海云洲的心头灯。

两人匆匆登上台阶,行至厚谆身前,带来了一阵风。

厚谆一怔,虽只识一人,倒不惊愕,抱枝腹间,行了礼:“住持回寺了,贫僧这就请他出来,姑娘且先等等。”看来,他已跟灵一提过了。

阿饶想叫住他,她们此行并不是这个目的,可若能看一眼,说上一句话,也算是了了今生的遗憾了。

厚谆步子蹒跚,还抱着一摞枯枝,背影行得极满,太艰难。

时间不多,想想还是算了吧!

“大师,不用了。”阿饶叫住了他,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沙哑:“我此行……是为求大师帮个忙的。”

厚谆刚转过身,就看见递上前来的一方水粉绢帕,和一条翠绿披帛。

“我想请大师,为花……为我娘,和姐姐,超度亡魂。”

绢帕是花姐的,披帛是春行的。

阿饶无能好好安葬她们,只能已她们的生前物替骨身。

厚谆大惊,枝散落一地,再要捡起来,又要费好些力了。可还不及问,后有脚步声逼近。

“花施主与灵沅寺结缘在先,不用姑娘嘱咐,本寺也该行的。”灵一是个极瘦的僧人,眉及眼尾,两颊深陷的厉害,独一双瞳目,大放异彩。

阿饶贪心,想一眼把这人的样貌全刻映在心,然匆匆一眼,实在是强人所难。

“住持。”厚谆听吩,见灵一点头,他方接过阿饶手中的女人物件。

“多谢大师。”佟茵茵替阿饶言了谢,遂轻扯信女衣角,表意该走了。

阿饶闭了闭眸,眼皮跃动不止,作别:“告辞。”之后,无话,亦真的告了辞。

两行身影皆单薄,可好在有伴,便让人放心些。否则她一个小女,该怎样避世逃杀,置身安宁呢!

“阿饶!”灵一站在阶梯之上,即便两眼光辉,亦枯影单薄。

“贫僧佛根浅,可亦会为你诵经祈天,这一世的苦难,望顺达彼岸。”说罢,那一躬佛礼,只为阿饶行。

阿饶隔着长长的梯,觉得自己实在受不起,于身于名,都不该。可她在那道枯影素语中,好像得到些什么。

灵一大师,是要自己放下对出家人的执念。

可阿饶,因这一回头,眼里的水蓝翠绿更浓,她似看到寺门旁的两条倩影,一影打扇,一影挥帛,对笑嫣然间,如在世般挥霍。

“茵茵,净空在哪儿?”阿饶忽拉住旁人的手,问话。

“阿饶……”佟茵茵欲劝,都到这份上了,实在不必。

须臾间,阿饶仿佛换了色,劲力抿齿,面目不温,她松了手,续言:“我不见他,他既让你带我走,那你也替我带话给他,一年后,我要看到贫巷的桃花盛繁满天,一年,他得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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