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鬼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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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狠狠抛出二字:“解气!”

听了阿饶的“恶语”,佟茵茵没忍住,喷笑出了声。

这两年的江湖算是没有白淌,这仙姿灼灼的美人儿,终于不是那个一提起伤心人,就一脸红扑扑的小哭包了。

随后,阿饶本想先去客栈歇歇脚,可佟茵茵着急,也也未允她进食的时间,二人就去了另一稀奇之地。

“你应知道,洱城鬼市,什么都有,我忍了好久,就等你来才一道去了。”

鬼市是洱城的地下城,每月只开市七天,平日俱不待客,开市时辰日子的也无固定。但传闻在七月初四这一日,鬼市不但会雷打不动地开市,到了子时,市集尽头还会出现一条狭长的罗河,有人说那是冥界府河,小鬼们都是从那条河偷偷渡回人间,去找他们前世未了的孽缘。

这传闻听着有些瘆人,可也有许多文人雅士以此作诗赋歌,赞罗河两岸的鬼灯之景是阴间余欢的绝唱。

多附上许多凄美冷艳,月皎夭桃之奇闻。

因洱城是法外之地,则有许多被官家通缉的亡命之徒逃亡至此,他们多安家鬼市,做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勾当。

一铺前吊着上百个小瓷人头,一串儿连着一串儿,俱是闭眼高额的小娃娃,不同的是,有的娃娃吐舌,有的娃娃已舌卷莲,还有的娃娃舌长掩鼻……

佟茵茵盯着铺子里那一墙泡了舌头的琉璃罐,头皮发麻。

“还有人买这玩意儿?不是各手一条就够了?”

“兴是……有人需要再补补?”

阿饶盯着一条泡得花白的舌苔,同样犯着怵。

“姑娘要买何人的舌头,替你守秘?是老妪还是孩童?若是个妙龄女子,我这儿刚好有个粉晶琉瓶,就等着装了好看的舌头放到门头的橱窗里,吆喝吆喝生意。”

柜台里,忽钻出来一个小侏儒,不男不女,妖里妖气,梳着一根独辫,绾顶在头,说完这话,便直愣愣地盯着阿饶,彷佛是看中了阿饶的舌。

“我当是做的什么生意,不过是买人嘴舌,要是想守住秘密,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杀了就可,还能有比死人更稳妥的。”

佟茵茵不屑,原并不像是她想的什么稀奇事。

可那小侏儒掩面狡邪地笑了一嘴,转而又以手撑柜,伸长脖子,将脸抵至佟茵茵眼跟前,厉声道:“杀人容易,姑娘往前走第三个铺子,一条命也就二十金。”

“可若是知道姑娘秘密的,是你用惯了手的婢子,兄弟姐妹,父母爱人呢?姑娘还舍得杀他们?”

佟茵茵嫌那小侏儒隔得太近,猛得向后一退,差点撞翻一整墙的琉璃瓶,两人被这小侏儒的厉声骇到不敢回应,便速速抱手冲出瓷人头帘,拉了在门口侯着的阮从楼走向别处。

鬼市阴冷,果真藏着不少生而为人,万般无奈,不可不为的肮脏事。

幸这几日,武林人士皆在洱城,江湖正气在此亦胜了几分,阿饶闯江湖形单影只,便看不得那些鬼魅吓人的玩意儿,便弃了佟茵茵,只一人在集内闲等着。

两侧牌匾高挂,每一块匾下都吊着几个阴亮的灯笼,或红或绿,或紫或白,照得这一条长长的街无半分人间的色彩。

阿饶依旧心事重重,两眼无神,漫无目的地跟在那三三两两的剑宗弟子身后,听他们如何咬牙切齿地说着前几日宓宗掌尊大败亓名,替他们师父狠狠地出了一口恶心。

武林尊主。

如今,他又与自己拉开了千丈的距离。

走着走着,阿饶听得入神,可前面的人被一旁的招牌吸引,忽停住了脚,阿饶却没注意,硬生生撞了上去,好在她身量不高,只撞到了前人的肩背。

仓皇失措下,一边连声说了好几句“对不住”,一边捂着红了的额,一边转身,可巧又撞向了什么铜墙铁壁。

“哎哟!”

一声轻唤柔柔递出了喉,这一次,似是还让什么钩住了发髻上玉簪,钩得她的头扯得生痛,一双好看的眼,也与嘴鼻挤在了一堆。

“姑娘,莫动。”

磁音入耳,有些许熟络。

阿饶头上的那支睡莲玉簪有十六玉瓣,钩上了前人罩在衲衣之上的赤裟,裟丝绕得紧紧的,毫无松懈之意。

此时的阿饶像一个被捏住头的泥娃娃,甚是难堪,上下动不得,左右不能偏。

前人无奈,忽伸手将玉簪抽出,一瞬,发髻像海上的楼宇,顷刻间坍塌至渊,青瀑及腰,她还来不及去管,便猛地转了身。

只见那俊朗的和尚用力将玉簪扯了一扯,簪还是绕着裟丝,然已挣脱了那件赤裟。

净空眸色不深不浅,眉眼俱纤,他恭敬地将玉簪递还与阿饶,毫无波澜地道了歉。

“贫僧失礼了。”

两年,她就是因的此人,便拖着这一身弱骨,走遍了脚之触及的四海云洲和苍茫大地。

苍生,皆炊烟袅袅,烟雨浮萍。

在白鹭成群的荷塘畔,阿饶闻过了采荷女手捧的荷藕香;在海天一际的碧海旁,阿饶听螺音欢唱,踏沙踩浪;她在四季常春之地,伴百花入眠;在苦寒之冬,赏匠人雕冰琢神……她常与孩童为伴,与侠士成友,她从一个人人趋之若鹜的妓子,变成了如今这个结四海盟友,会天下苍生的江湖人。

阿饶定睛看着净空,全然忘了自己披头散发,不成礼数的邋遢样子。

果然,她自信与净空有缘。

“初遇时,我扮仙,你如佛,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净空从李承业手里赢走阿饶时,她从后环着净空的腰,笑语。

可了祖却说:“有缘,但浅。”

“是我的簪……钩坏了小师父的裟衣,对不住了!”

阿饶接过玉簪,手微微抖动,又将残留在上面的裟丝绕在指间,困了心。

而后,她兀自将裟丝扯断。

这缘,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舍的。

要不说还是佛家的东西厉害,千佛洞的佛舍泪,果真让他忘了这段似爪挠心的情。

净空胸前的赤裟当真已被钩出了丝,他单手竖掌颌下,行了个僧礼,未再说话,便绕过阿饶,往前行去。

阿饶将玉簪紧紧攥在手心,待净空饶过她时,她的魂也跟着被牵了过去。

再转身回望,可人却瞬间没了踪影,急忙上前行了几步,东瞧西看,还钻进了两旁的铺子追探,可均不见净空的身影了。

待失落地回到街心,阿饶望着那条看不到尽头的阴鬼市集,满脑空凄,发已落,魂已牵,心难平。

她情不自禁,轻声痴痴喃喃自语:“你的苍生,我都替你看了,万民安好,河清海晏,他们……不如我需要你。”

话毕,一滴清泪“嘀嗒”落地,作为结语。

不知不觉,走到鬼市端头,阿饶将发丝绾入耳后,手纂玉簪,魂不守舍。

忽又撞上一人。

“姑娘还没付钱了!”

一披着破麻交织的褴衫老妇,拄着一柄尖头拐,行至阿饶跟前,并伸出手像她讨要。

阿饶懵了神,看着突然闯入眼前的老妇,及那双沟壑纵深,指甲灰长,骨节嶙峋的手,不知该以何言相对。

那老妇眼袋极重,略显乌青,一看就是体魂极阴之人,她挑眉笑了声,彷佛是捏着嗓在说:“鬼市重欲,心有极盼,必有回响,姑娘既已得了,就该付钱!”

她用眼挑了一眼阿饶手中的玉簪,似在暗示,却又阴冷冷地笑着,不明说。

阿饶是个心思机敏的女子,她眼眸向下,来回转了眼珠,像是因这一语有些明白,却也不知该不该信。

一条传闻中开门做生意的鬼集,真有幻化人形的能耐?

正琢磨着,一只手突如其来搭上了她的臂,并将其揽在身后,冲那老妇喊道:“你做什么?少给本姑娘装神弄鬼,我是四海盟的大小姐,有何事你冲我来!”

佟茵茵看到那张凹陷至极的寡脸,本也有些怵,可仍提高了音量将阿饶护在身后,说完,便速速拉了阿饶离了这鬼市。

老妇未追,只在她们身后阴着尖嗓,笑唤了一声:“我允姑娘先欠着,下次记得要一并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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