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梅竹马的阿定哥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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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

谢柔继续挠头。

谢谨言走过来揉揉她的头,笑着问:“长虱子了?”

谢柔假笑:“对,你帮我挠挠。”

谢谨言知道,她还在为那一头金毛跟他置气。

谢谨言快速思索着,怎么才能重新赢得妹妹的心,很快就有了主意:“跟我来。”

谢柔跟着谢谨言来到一个房间。

谢谨言打开VR游戏设备,将头盔递给她,说:“哥哥教你玩游戏。”

“嗷!”

谢柔眼睛都冒光了,一巴掌拍谢谨言背上:“兄弟,很耿直!”

谢谨言咳了声,沉着调子说:“叫哥哥。”

“嘿,哥。”

谢谨言简单教会了谢柔操作以后,打着呵欠回去睡觉了,而谢柔戴上头盔,仿佛一脚迈入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台游戏机能够感知全身的每一个动作,谢柔可以身临其境地在游戏里面进行各种动作。

她进入了一款射击游戏,因为游戏是联网的,所以要求她输入自己的昵称。

谢柔想了想,输入了两个字:阿善。

这是爸爸给她取的小名。

摸索了一阵之后,她大概明白了玩法。

这款游戏是身临其境的射击游戏,进入场景,四面八方有丧尸涌来,可以操纵游戏手柄进行射击,杀死丧尸会有金币拿,爆头还有奖励。

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还可以刷新排行榜。

她注意到这款游戏的排行榜,榜首是一个名叫“H”的玩家,他挑战的是最高难度的地狱模式,用时三十五分钟。

谢柔毫不犹豫选择了挑战这个玩家的纪录,进入地狱模式。

就目前国内而言,因为技术和价格方面的原因,全息感应的VR游戏并不是特别普遍,所以玩家不多。

而谢柔曾经跟老爸学过射击,加上以前也有玩电脑游戏CF的经验,所以三个小时后,她的名字“阿善”直接飙升到了排行榜第二的位置。

用时四十二分钟,依旧没能破了第一名“H”的纪录。

她又挑战了一次,这一次,用时三十七分钟。

还差一点!谢柔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了,接着连续挑战了两次,终于以三十四分钟五十九秒的成绩破掉了“H”三十五分钟的纪录,霸占排行榜榜首之位。

此时谢柔已经累得精疲力竭,退出游戏,摘下头盔放好,关掉游戏机,强烈的睡意涌上来,她几乎是一倒在床上就立刻睡着了。

第二天大清早,韩定阳正睡得迷迷糊糊,被一阵接着一阵的微信铃音弄醒。

他们几个兄弟群的聊天记录显示“99”,他随便点开一条,耳边迅速传来蒋承星粗犷的嚎叫声:“昨天晚上有个神秘高手破掉了阿定的射击纪录!”

杨修:“谁这么牛!”

蒋承星:“一个叫阿善的,不知道什么来头。”

杨修:“这名字,听起来像是神秘的武林高手。”

蒋承星:“是个新号,看纪录,一共就玩了几场,最后一场直接破了阿定的处。”

蒋承星:“不是,破了阿定的纪录!呵呵!”

韩定阳微微蹙眉,翻身起床,脸都来不及洗,直接进入了VR游戏设备,重新刷纪录。

此时正是八月初放暑假的时候,无论是念大学的还是上初高中的大院儿子弟都回来了。

大院里热热闹闹的,篮球场、湖岸边,总少不了三五成群聚在一块儿的年轻人。

谢柔见过韩定阳好几次,看过他打篮球时的英气逼人,晨跑时的大汗淋漓,跟朋友们聚在一起的谈笑风生……韩定阳尤其喜欢笑,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上扬,勾出两个浅淡的酒窝。

不过每次,他的笑容都在一晃眼看到谢柔的瞬间烟消云散,随即拉长了脸,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好像她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谢柔知道,他家世好,从小到大学习成绩好,心高气傲,骄矜自负,估摸着是为了两家大人一厢情愿说的娃娃亲生气呢。

她又不喜欢他,随他怎么摆脸色,她才不在意。

饶是这样自我安慰,但每次韩定阳对她刻意摆出的冷淡态度还是让她心里隐隐不舒服。

正一边晨跑一边想着,迎面就撞见韩定阳手里抱着篮球朝她走过来。

谢柔愣了愣,转身欲走。

神了,怎么哪都能遇见他!她加快步伐离开,却不曾想雨后石板路上有青苔,猝不及防,她脚下一滑,摔了个大跟头,屁股和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而韩定阳经过她身边时一如既往地无视她,谢柔微微松了口气。

天上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毛毛雨,落在脸上微微凉。

谢柔勉强撑着边上的小树想要站起来,可是脚踝传来尖锐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听见动静的韩定阳又走了几步后,就再也挪不动脚了。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只那轻描淡写的一瞥,就令谢柔寒意顿生,有点惊慌。

她满脸都写着“不要过来”四个大字。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韩定阳已经转身朝着她走过来。

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她额间几缕发丝被汗水打湿,黏在一起,衣服已经被地上的青苔弄脏。

她抬起手用袖子擦脸,脸上又沾上污泥,像只小花猫,样子狼狈至极,倒是回归了几分小时候的模样。

韩定阳的心软了几分,但又立马硬起来。

他用脚轻轻碰了碰谢柔的脚尖。

“嗷!”

谢柔疼得龇牙咧嘴,禁不住大声喝道:“韩定阳,滚!”

来大院之后谢柔万事小心,尽可能不让自己以往不修边幅的德行冒出来,免得吓坏一众少爷小姐。

他欺人太甚,她也就顾不得什么形象了。

韩定阳冷哼一声,蹲下来近距离地看着她,手握着她崴伤的脚:“你还想赶我?”

他猝不及防地凑近,与她脸贴脸对视,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鼻尖尖上。

看着他榛色的眼眸里自己的身影,谢柔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韩定阳握着她被崴的脚,轻轻一扭,她又痛得几乎昏厥,尖声惨叫道:“你大爷!”

“我就是你大爷。”

韩定阳语气并不客气,“还想跑,你现在跑一个试试!”

“你别落井下石!我警告你,等我好起来,有你……”她威胁的话还没说完,直接卡在喉咙里。

韩定阳快速解开她的鞋带,将她脚上的白色运动鞋脱了下来。

“你干吗?”

韩定阳冷冷地看她一眼,语气阴沉地说:“再敢骂人,我废了你的脚。”

谢柔连忙捂住嘴。

韩定阳是那种说得出做得到的家伙,绝对不是开玩笑。

他捧着她的脚,拉了拉她的棉质花袜子,“啪”的一下,袜子弹在她的脚上。

谢柔红了脸,心说,到底想怎样!

这时候,韩定阳已经脱下了她的棉袜子,将她的大脚丫子握在手里,看了看她扭伤的部位,那里已经乌青了。

柔嫩的脚丫子抵着他粗糙的手掌,谢柔的脸红透了,一直到耳根都火辣辣地灼烧着。

她有点难为情,而韩定阳并没有注意她的异样,他握着她的脚踝,凶巴巴地说:“痛不死你。”

谢柔不甘地抬眸,见他微蹙着眉心,虽然表情很不耐烦,他的动作却很轻很柔,给她捏着脚,活络筋骨。

谢柔的脊梁骨冒出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为什么见我就跑?”

“那你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

韩定阳挑起眉头看了她一眼:“你自己不知道原因?”

“知道就见鬼了。”

谢柔不屑地“嘁”了一声。

“咔哧”一下,他将她的脚踝一拉一扯,骨头发出清脆的声响,谢柔心头一麻,后背冒了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我去……”

她还没骂完,韩定阳威胁地瞪了她一眼。

她立即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她决定不再理他,反正从小到大就是这样,韩定阳说话做事喜欢占理占强,换成别人哪哪都不对。

他低着头,轻轻给她崴伤的脚活血。

“不是很疼了。”

谢柔提醒。

韩定阳放下她的脚,站起身的时候,居然下意识地把手放到鼻尖闻了闻。

谢柔的心态一瞬间崩盘……她的神经突然有点脆弱,整个人都怂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嘴角好像弯了一下,但随即立刻又板起脸,将袜子和运动鞋拎过来扔在她脚边。

谢柔连忙穿好袜子,将脚伸进鞋子里,又动了动,隐隐还有点疼,但没有刚刚那样钻心了。

谢柔扶着树干支起身子,休息了一下,强打精神对他道:“不知道到怎么就惹你了,但是以后还是请你稍微客气点,我们好像还没有熟到开这种玩笑的分上。”

虽然他帮了她,但是满嘴不客气的话还是让她有点憋屈和窝火。

韩定阳的脸色再度冷沉下来:“当初不知是谁,连老子的内裤都穿了,还需要熟到什么分上?”

“什么时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还拿出来说!”

当初谢柔穿他内裤,实在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

在他家洗了澡,换了他的衣服,总不至于挂空裆就跑出来吧!再说了,她还不是洗得干干净净地还给他了!

“阿定!”

不远处男声响起,是韩定阳的那几个好哥们,杨修、蒋承星和穆深三人。

“想要客气,以后就少出现在我面前。”

韩定阳冷声道,“不然见你一次,打一次。”

蒋承星将篮球扔给他,他单手接住,跟他们一块儿往篮球场走去。

谢柔冲他背影喊了声:“怕你啊!”

韩定阳转身做了个朝她扔篮球的动作,一如既往地嚣张与跋扈。

谢柔赶紧捂住头,几秒钟之后,她偷偷抬眸,韩定阳只是吓唬她,没真的砸她。

她心有不甘地撇撇嘴,坐到了边上的木椅上兀自生气。

脑子放空,发了会儿呆,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谢柔连忙脱了鞋,抱着自己的脚嗅了嗅。

自从那天在晨跑时遇见韩定阳,被他教训之后,谢柔基本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宅在家里不是打游戏,就是在院子里逗狗,再不然就是躺在床上挺尸长蘑菇。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戳了韩定阳的爆点了,他见到她就没好脸色。

谢柔从小到大没怕过谁,就怕韩定阳。

家里人说话或许她当耳旁风,听过了就算了,但不知为什么,韩定阳的话一字一句都能入耳入心。

小时候,她基本就是他的跟班儿,他叫往东她不敢往西,指哪儿打哪儿,忠心不二。

谢柔服他,也怕他,既然惹不起,干脆就认怂,躲着算了。

在家宅了约莫一周,谢柔终于还是叫爷爷轰到艺体中心去了。

在此之前,她跟爷爷说了自己不喜欢芭蕾舞。

在这个问题上,爷爷表现出了一代有知识文化的长辈应有的开明态度,让她根据自己的兴趣报班。

谢柔思来想去,报了个搏击课程。

第一堂课,谢柔换好紧身的黑色弹力服出现在搏击教室,教室里一溜的大男孩齐刷刷看着她,眼睛都要瞪直了——谢柔是搏击课上唯一的女生。

“小妹妹,你不会是走错了教室吧!”

“芭蕾舞在隔壁,嘿,这里是男生的搏击教室。”

谢柔并不理这帮讨厌的家伙,她认认真真跟老师学习招式。

在实战环节,学生们要找几个队友,搭档练习。

男生们三三两两找到了自己的搭档分组,单单剩了谢柔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边上。

搏击老师指着谢柔问:“有没有同学愿意跟谢同学组队?”

男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大愿意跟她同组。

“她是女生,要是不小心碰着伤着,哭鼻子就麻烦了。”

有男生笑说。

“对啊,跟女生打,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你还是去隔壁跳芭蕾吧,搏击是给男生开设的课程。”

男生们嘻嘻哈哈说笑,谢柔也不在意,一个人走到沙包前胡乱打一通,平静地说:“没关系,反正你们也不是我的对手。”

此言一出,整个搏击教室都沸腾了!都是年纪不大心气不小的少年人,听到谢柔说这样的话,撸着袖子就要过来挑战她。

都是第一次上课,没什么技巧,一通乱打,不过这些细皮嫩肉的小男生没一个是她的对手。

过去谢柔跟人打架,那都是实打实地动拳脚,挨过无数次揍,当然也狠揍过别人,经验都是实战出来的。

“她怎么这么厉害!”

“是你们太弱了,居然连个女生都打不赢。”

“要不你上去跟她练练?”

“还是算了,我怕伤到她。”

“切!”

教练无奈地看了谢柔一眼,心说这女孩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他转向边上的一众男生,问道:“还有没有人要上来跟谢同学切磋切磋?”

男生们纷纷后退,之前讨论得那么激烈,现在也只好噤声。

让女生打败可是奇耻大辱,传出去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他们又不是傻的。

教练对这一帮男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说了一个字:“怂。”

男生们嘟嘟囔囔,怂,他们认了,谁让他们技不如人。

就在这个时候,训练教室的门打开了,韩定阳背着斜挎包走了进来。

他穿着宽松的运动衫和短裤,一只手抱着篮球,额前几缕发丝还微微有些湿润,皮肤的色泽略有些淡红,显然刚刚打了球。

“阿定来了!”

韩定阳一走进来,男生们仿佛看到挽回尊严的曙光。

“阿定,你来得正好!”

“这个女的太嚣张了,你快教训她一下!”

韩定阳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带了些青茬的下巴抬起来,瞥向谢柔。

谢柔跟他对视了一眼,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迅速移开目光。

韩定阳将矿泉水瓶搁在书包边上,迅速地活动了一下手腕,骨骼咔咔作响。

他朝着谢柔走了过去,一帮男生叫嚣着给他加油助威。

谢柔想起韩定阳说的见她一次打一次的话,连连后退,不敢跟他正面对峙。

韩定阳也不打招呼就出手,跟谢柔展开近身搏击。

他是有格斗底子的,谢柔那种流氓打架的招数,哪里是他的对手,三两招便落了下风,被韩定阳的动作牵制着摔在垫子上。

但是他也没真的摔她,掌握着力道,让她挣脱不开,也不会受伤。

韩定阳压在她的身上,粗糙的大掌直接钳住谢柔的下巴,捏得她嘴上的肉都嘟起来了。

“谢定柔。”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手用力捏着她脸上的肉,“你忘性似乎很大,我有没有说过,叫你别出现在我面前?”

谢柔被他捏得很难受,冲他恶狠狠道:“放开我!”

“不放。”

谢柔当即弯起膝盖,出脚直接踹上韩定阳的下身。

韩定阳吃痛不已,手劲儿一松。

谢柔抓住机会翻身而起,下一秒韩定阳追上来,右手成八字掌,向外捋抓谢柔的右手腕,左手直接环过来,从背后将她制服。

“干得漂亮!”

周围男生对韩定阳矫健的身手佩服得五体投地,一片叫好。

谢柔用力挣了下,没能挣开他的桎梏。

他的身体紧贴着她的后背,一股热力火辣辣地炙烤着她。

谢柔低头一看,韩定阳粗壮有力的手臂就环在她的胸部最敏感的位置,而他似乎浑然不觉。

谢柔恼怒,试图挣扎,却被他圈得更紧。

因为刚刚的运动,两人都在大口喘息着,他灼热的呼吸就喷在她颈项的位置,痒痒的。

“韩定阳,放开!”

“你还敢踹我!”

他脸色冷沉,声音仿佛要结冰了。

“就踹你怎么了!”

谢柔回头狠狠地瞪他。

“踹伤了,将来吃苦头的是你自己。”

谢柔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张小脸瞬间涨红,气得大喊一声:“韩定阳!”

他声音阴冷:“你还记得我叫韩定阳。”

“你到底想怎样?”

“今天不说清楚,老子弄死你。”

“有什么好说的!”

“我们之间,一桩桩一件件,多的是要好好掰扯清楚的烂账。”

韩定阳很不客气地说,“就从最开始讲,你为什么骗我。”

天地良心!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还没骗我?

一开始你说你是男生,男生怎么会……”

韩定阳低头,这才发现,他粗壮的手臂正紧紧压着她。

他全身的血液直冲头顶,瞬间脸涨得通红,连忙松开谢柔,踉跄着退后了两步。

手臂都麻了。

谢柔又羞又恼,在摆脱了他的钳制以后,抓起自己的书包,第一时间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搏击教室。

真是出门没看皇历,倒霉透顶。

韩定阳呆滞了几秒钟,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谢柔憋着一肚子火,只顾着赶紧离开这里,没注意到转角处沈骁正拎着一袋牛奶走过来,两人又撞了个满怀,一大袋牛奶全撒他胸口衣服上。

在看清楚来人是谢柔之后,沈骁炸了。

“怎么又是你!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就逮着我撞是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

谢柔连连道歉。

“对不起有个球用,老子的衣服就这么废了!”

沈骁气急败坏地说,“你说这事怎么办?”

怎么办?

谢柔也不知道怎么办,她脑子一团乱麻:“赔你。”

“你赔得起个屁!”

韩定阳匆匆地追了过来,看到沈骁跟谢柔纠缠,他二话没说直接上前,将谢柔拽到自己身后。

“你敢凶她。”

他冲沈骁不客气地说,“活得不耐烦了?”

“哟,韩定阳居然给女生出头,开天辟地头一遭。”

沈骁拿着朋友递过来的纸巾擦拭着身上的牛奶,“女朋友啊?”

“不是,不过她归我罩。”

“这可没规矩了。”

沈骁看了看谢柔,冷笑,“不是你女朋友,你凭什么罩她?”

韩定阳毫不犹豫地将谢柔护在身后,倨傲地扬起下颌:“就凭她名字里有我一个‘定’字。”

谢柔只顾着埋着头往前走,而韩定阳从艺体中心一路追出来。

“站住!”

谢柔完全不理他,径直往前走。

韩定阳几步上前拉住她:“我叫你站住,聋了?”

谢柔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滚开!”

“脾气见长啊。”

韩定阳走在她身边,显然也有些生气,“骗我的事就算了,为什么后来音信全无?

就算不过来,不会打个电话?

你知不知道每年暑假我都……”

都满心企盼着能见你一面,仿佛那才是假期最值得期待的事。

韩定阳卡了壳,岔开话题,闷哼道:“当初既然要走,就走得干净点,又回来做什么?”

谢柔甩开他的拉扯,退后了几步,眼圈突然有些红:“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回来?”

几片落叶被风卷起来从韩定阳脚边掠过,他的心情突然有些抑郁,踢开一块碎石,正要说“算了”,谢柔红着眼眶看着他,大声说:“好啊,我告诉你!因为我不想再寄人篱下,每天看人脸色度日,不想放学后去舅舅餐厅干活干到大半夜,不想就这样混完一辈子然后去死!”

“谢柔。”

“你还想听吗?

当初为了不被人欺负,我就到处认大哥,甚至还想过要给大哥当女朋友。”

她自嘲地笑了声,“不过大哥不喜欢我这样的……”

风继续飕飕地刮着,韩定阳的心抑制不住地战栗。

他从小到大,整十八年,第一次体会到了痛彻心扉的感受。

谢柔扯开自己的衣领,给他看她的文身,狭长的锁骨边,文着两个哥特风格的英文字母:DR——定柔。

“我在身上文了自己的名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自私一点,任何事只需要考虑这两个字就够了。

所以,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为了奔一个远大前程,我假装小偷,我害我最好的朋友接下来的高中生涯都要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这样,我才能站在这里,跟你们这帮少爷小姐一起上什么狗屁兴趣班!”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所以韩定阳,但凡你有半分顾念小时候的情谊,就离我远点!我已经被欺负够了,算我求你,别再追着我不放了,行不行?”

谢柔疲倦地闭上眼睛,大口喘息着,连日来压抑和积攒的所有坏情绪在这一刻对着韩定阳尽数爆发。

哪怕是对谢谨言,她都隐忍着,什么委屈难过都自己承受,夜深人静的时候,掉几滴眼泪就罢了。

可是面对韩定阳,她就是忍不住,也受不了。

她狠狠看了韩定阳一眼,转身离开。

然而走了没两步,却听韩定阳突然道:“倘若我不顾念你……”

她恍然回头,韩定阳大步流星走过来,一把粗暴地扯开她的衣领,目光下移,往里面扫了一眼,落定在她的锁骨上。

谢柔的心脏没由来地猛跳了一下。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倘若我不顾念你,你以为你一个乡下丫头,在这皇城根红墙大院儿能顺风顺水安然度日?”

他的手从谢柔的衣领一路往下,抚上她的锁骨。

他的声音很冷,说出来的话却是热的。

“倘若我不顾念你,你以为你在搏击课上教训了那帮臭小子,他们不会背地里给你使阴招,沈骁能轻易放过你?”

谢柔如此近距离地凝望着他,手都禁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所以,别搁我这儿委屈。

老子憋屈了这么多年,跟谁说!”

谢柔的心被他那句话勾住。

“你憋屈什么?”

韩定阳没有回答她,他粗粝的指腹用力按着她锁骨边的那枚文身,目光灼灼地凝视着那两个字母:DR。

“从今往后,R是谢柔的‘柔’,D是韩定阳的‘定’,所以你想画地为牢一个人待着,那不可能。”

韩定阳松开她的衣领,沉声说:“你是我的人了。”

那天,两人打了吵了闹了,最后不欢而散。

关于“你是我的人”这句话的理解,在谢柔这里,就是韩大佬终于不计前嫌,重新把她收编成小弟了。

而大院里,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都能看出来,那个乡下妹子,还真是韩定阳罩着的。

他们背地里说她闲话,韩定阳不知道便罢了,倘使传出去,必定叫蒋承星那帮大老爷们揪出来一顿威胁加恐吓。

韩定阳说到做到,的确是为着小时候两人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情谊护着她。

谢柔还真得仰仗了这尊大佬罩着。

所以遇到他的时候,她也收敛了所有锋利的芒刺,不再跟他闹矛盾,惹他不开心。

不过她也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跟他亲热,牵他的手,强使他给她买好吃的零嘴。

长大了嘛,而且男女有别,撑死了见面打个招呼,不冷不热,客客气气。

那天下午,爷爷本来让小婶苏青带谢柔去买几件开学要穿的秋装,出了门之后,车开出大院儿,苏青就接到了朋友的电话,邀她去打麻将。

苏青假意推辞说:“不去了,我要带我侄女逛街呢。”

谢柔很懂事地说:“小婶你去吧,我自己也能逛。”

苏青又装模作样客套了几声,还是让司机在商业区把谢柔放了下来,给了她钱,让她自己去买衣服。

轿车驶出去很远以后,谢柔数了数手里的现金,不过八百元,在寸土寸金的B城商业中心,还真买不到什么东西。

不过,谢柔还是决定逛逛。

来都来了,现在回去只怕爷爷就要问,到时候抹了小婶的面子,影响家庭内部团结。

谢柔随便溜达进了一家年轻人的品牌潮流服饰店。

她不是土包子,虽然在封闭落后的小镇生活这么久,不过她跟阿春俩姐妹有共同的要当明星的远大志向,所以经常在课后去跑到报刊亭看最新的流行时尚杂志。

她对穿着打扮这方面的时尚潮流了如指掌。

不过,谢柔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这样的志向的。

最初她只知道浑浑度日,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

直到……

有一次,阿春拿着一本时尚杂志兴冲冲地跑进教室,摇醒了正在睡午觉的谢柔,指着杂志上一个女明星的图片给她看。

谢柔迷迷糊糊地睁开睡眼,好半天才看清了,那是男装造型的范冰冰。

她穿着男人的西服,打扮得帅气十足,凌厉的眼神,英挺的眉宇,还有那强大的气场……几乎一瞬间就抓住了谢柔的心。

“我觉得你比她帅!”

阿春上气不接下去,激动地说:“你也可以的!你也可以当明星啊!”

谢柔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她并没有范冰冰好看。

不过,要说帅的话……谢柔看着图片上的女星,她的心开始躁动。

如果她也穿这样的风格,也能登上杂志版面,备受欢迎而不是嘲讽讪笑……也许,真的可以试试。

从那以后,谢柔的目标明确了。

她不想再默默无闻下去,她要当明星,她要在聚光灯下发光发亮!从此,谢柔就开始关注流行时尚,提升自己的审美品位。

八月底的B城,店里大多也都上了秋装。

谢柔在女装区逛了一圈之后没发现合适的,索性便来了男装区。

她一直觉得这种欧美风格的门店的男装比女装好看,所以也常穿男装。

她挑到一件深色的卫衣,感觉还不错,拿了最小号去更衣室试穿。

男装的最小号她穿起来都稍稍嫌大,不过这倒是没什么影响。

她身子骨架小,发育也不怎么好,胸只有一点点,要穿紧身的衣服才能看得出来。

穿男款,宽宽松松,拖拖坠坠,正是好看的。

试衣间的镜子比较小,灯光不亮,看不出效果,她索性走了出来,在店里的大镜子前摆各种姿势,试看效果。

然而恰是这时,她从镜子中看到了身后一道熟悉的身影——韩定阳。

他正好也穿着件跟她同款式的深色卫衣,高大挺拔地站在试衣镜前理了理衣领。

“阿定,觉得怎么样?”

蒋承星的声音传来。

“一般。”

他穿衣服素来讲究,所以气质跟其他同龄男生不大一样。

他的帅,八分来自颜值,至少有两分来自他平时的穿搭风格。

就在韩定阳打算去试衣间把衣服换回来的时候,不经意地一偏头,瞥见了她。

遇到大佬了,不打招呼似乎说不过去。

谢柔冲他挥了挥手,假笑道:“定哥,这么巧,呵呵。”

韩定阳也不想跟这虚伪的女人计较。

虽然那天以后,她对他总是这副假惺惺的态度,没半点儿真心,不过时不时能看见她,韩定阳心里还是挺舒坦的。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发现了她穿的衣服,正是自己身上这件的同款,于是眼里稍微有了那么点意味儿。

“丑。”

韩定阳薄唇念出这个字。

“是是是。”

谢柔立刻拍马屁,“定哥帅破天际,别人都是丑八怪。”

反正你帅你有理。

这时候蒋承星也看到了谢柔,愣了愣,大喊一声:“呀,我说谁这么帅啊,还跟我们阿定穿情侣装,原来是谢小妹!”

“什么情侣装!”

“狗屁情侣装!”

两个人不约而同喊出来,喊完之后,又相互嫌弃地打量对方一眼。

情侣装。

两人穿着这件衣服,还真有般配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谢柔心里有点痒,这种感觉还蛮微妙。

韩定阳不自然地把话题岔开,鄙夷地说:“女孩子家家,嘴里不能干净点?”

他就爱管她,还跟小时候一样。

“定哥教训得是,下次见定哥,我肯定先漱口十遍。”

谢柔嘴上逢迎着,话里却带着刺。

韩定阳挑了挑下巴,看着她这副厚颜无耻的样子。

就贫吧,小乖乖变成大姑娘,嘴皮子也利索了不少。

韩定阳起了意想逗逗她,说:“漱了口才来见我,想干什么?”

“不是说嘴巴放干净……”谢柔话还没说完,猝不及防间,韩定阳突然低头凑近了她,两人的鼻尖险些就碰到一起,幸亏谢柔反应快,往后躲了躲。

只听他拖曳着调子,缓缓道:“噢,还以为是想我亲你。”

谢柔脑子“轰”的一声,耳根子烧得通红,冲他离开的背影大喊:“谁想!”

谢柔将那件深色卫衣换下来之后,看了看标牌。

苏青一共就给了她八百元,买了这件衣服就全花光了。

她有点舍不得,但又真的蛮喜欢这件衣服,于是问店员能不能打折。

店员解释说:“我们店都不打折,这件衣服是本季度的新款。”

“哦,新款。”

谢柔有点犹疑,“那我再考虑一下。”

韩定阳拎着衣服走到前台准备结账,蒋承星问:“刚不是说不喜欢这件吗?”

韩定阳漫不经心地说:“看顺眼了。”

蒋承星心说,怕不是看衣服顺眼,而是看人顺眼了。

韩定阳瞥向谢柔,她还站在镜子前,拿着衣服比了又比,似乎没有拿定主意。

过会儿又摸出手机,一边看吊牌,一边在手机里输入什么。

韩定阳估摸她是在搜同款,对比网店的价格。

几百元的东西,至于么?

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她可是谢家的大小姐。

不过一转念,韩定阳就明白了,谢家虽然有个疼她的老爷子,不过老爷子年事已高。

如今谢家的当家人是她的小叔谢绍祺,说难听点,虽然是亲侄女,但终究还是隔着一层。

以前是寄人篱下,现在又何尝不是?

“先生,请问您刷卡还是付现?”

店员开好了单子问韩定阳。

“付现。”

韩定阳毫不犹豫拿出钱包,数了数,递给店员一千元。

“先生,八百元,您给多了。”

韩定阳回头对谢柔喊道:“傻子,过来拼单。”

谢柔拿着衣服跑过来,惊喜地问:“还能拼单啊?

怎么拼?”

“两件一起,打八折。”

“真的呀!”

店员精明,看了韩定阳一眼,立刻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她将那一千元收好,然后在计算器上敲击着,说:“打完折以后,是六百四十元。”

“好呢,那我们拼单买!”

谢柔连忙掏钱结账,像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抑制不住地喜上眉梢。

走出店门后,韩定阳问她:“至于这么高兴么?

我不信你哥和你爷爷,还会缺你这一两百元的零用钱。”

谢柔解释:“他们会给很多零花钱,不过我都要存起来。”

“为什么?”

韩定阳不理解,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很少会有存钱的想法。

谢柔用一句老话解释:“晴天买伞雨天用,以备不时之需。”

“能有什么不时之需!”

韩定阳不依不饶,要跟她掰扯明白,“你们谢家,在大院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你是谢家的小姐,至于把自己弄得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平白讨人的心疼?”

谢柔心情好,才不跟他计较,随意道:“我讨谁心疼啊?”

“我啊。”

这话都滑到嘴边儿上了,又让韩定阳给生生地咽了回去。

不对,不对不对……不能这么说,他心疼什么?

她才不心疼呢。

“反正手里要有点积蓄。”

谢柔说,“就当我是杞人忧天,求个安心。”

以前在舅舅家,零花钱少得可怜,她心气又高,有时急需买个什么,要跟舅妈开口都十分艰难。

虽然舅妈也会给她钱,但总少不了“赔钱货”“拖油瓶”地一通责骂,所以谢柔才渐渐有了存钱的意识。

手里有钱,心里方能安定下来。

韩定阳说:“我最近也有存钱的想法,要不咱们一块儿存?”

“哎?”

谢柔抬头不解看他,“你还存钱啊?”

“像你说的,晴天买伞雨天用,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你要存钱,自己去开账户存啊,干吗跟我一起?”

“麻烦。”

韩定阳说,“你既然有账户,我就存你这儿,不白用,利息全算你的。”

谢柔心里琢磨着,这可以啊,虽然利息一天几毛不算多,但是聊胜于无,日积月累下来,还是可以吃顿火锅的。

“你要存多少?”

韩定阳想了想:“先存个五万元,以后每个月我固定给你一千元,你帮我存进去。”

谢柔手里的口袋直接掉到地上,吓傻了。

这位是真大佬啊!

“你确……确定这么多钱,要……要和我的存一起?”

谢柔说话都结巴了。

她卡里统共只有两千元,太不够看了,连他的零头都赶不上。

“你怎么这么有钱!”

谢柔觉得难以置信,“你是高中生吗?”

韩定阳说:“以前参加竞赛得奖,有奖金,升学考试年级第一,也有奖金,还有每年亲戚给的压岁钱,还有每个月的零花钱……”

谢柔掰着手指头计算利息,这相当可观啊,她有些犹疑:“这么多钱,讲真,你信我?”

“都是老婆本,你要是把它们败光了,那就只有赔个老婆给我。”

“你放心。”

谢柔捂着胸发誓,“我都给你存着,一分钱都不会乱动。”

韩定阳看着她郑重其事的小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还是傻愣愣的。

他像小时候一样,情不自禁伸手薅她的脑袋。

谢柔下意识躲开,韩定阳不依不饶一个劲地薅她,欺负她。

真愣头愣脑,韩定阳嘴角笑意加深了:“叫声大哥听。”

谢柔得了好处,自然听话,甜甜地喊了声:“定哥。”

她嘴甜,韩定阳心里舒坦,但仍然板着脸说:“以后就跟我了,不准再乱认大哥。”

“好嘞!”

韩定阳继续叮嘱:“无论在大院儿还是在学校,以后谁欺负你,就说是韩定阳的人,不行就给我打电话。”

“谢谢定哥。”

“还跟小时候一样,想吃什么、买什么都跟我说。”

“那我要给阿定做什么?”

谢柔抬头问他。

“你会做什么?”

“我可以给大哥当女朋友。”

韩定阳怔住,诧异地抬眸看她,呼吸稍微有点急促了。

他正要问出“当真”两个字,谢柔用手肘戳他了一下:“哈,开个玩笑!反正你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给你跑腿买酒,或者打架,都没问题。”

韩定阳极不自然地“嗯”了声。

谢柔离开后,蒋承星笑着问他:“小孩儿过家家呢?

你都多少岁了,还带小弟!”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韩定阳眼里的光泽渐敛,认真说了声:“我该管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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