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除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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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天黑得极快。眼见天光已擦黑,李满囤便早早地点燃了堂屋几案上新买的一对黄铜油灯。

油灯里的油也是也是城里新打的灯油。这城里的灯油点灯不止亮,而且烟少。当然灯油的价钱也好,是一般点灯用的棉籽油的两倍,一升得要40文。

点好灯,李满囤又借灯头的火焰点燃了一对红烛。待李满囤把一对红烛分插进前廊下的一对红灯笼后,李满囤家的院子立刻充满了红彤彤的光彩,喜气洋洋起来。

李满囤想着今儿是过年。于是他也不管王氏和红枣两个人都还在厨房准备晚饭呢,就把东西两个卧房炕桌上的灯都点亮了。

看着亮堂堂的正房和前廊,李满囤心里充满了喜悦––他现在的日子就和这宅子一样,充满了光明。

除夕的晚饭除了王氏照搬族里祭祀用的红烧肉、红烧鱼、豆腐、白菜四样定例菜外,还有王氏的三板斧––同心财余、烩粉条和咸鸭蛋,以及一个王氏心中盖戳认定节日必备的白菜羊肉饺子,整凑足了八样菜色。

年夜饭的菜色虽然不算多,对于三个人的小家来说却是尽够了。一会吃完晚饭,王氏洗碗刷锅收拾厨房。李满囤则下了一趟地窖,然后搬上来一筐桔子和苹果。

李满囤挑最红的苹果和最黄的桔子各五个分装进两个新买的白瓷贡盘里摆到几案上香炉的前方。

为了取事事如意的寓意,李满囤打开橱柜拿出里面从城里买来的云片糕和酥糖来又装了两个贡盘。

如此,今晚接灶的四个供盘就准备好了。

王氏收拾好碗筷,然后又搁灶里煨了满满一锅红枣。

高庄村风俗,正月家里来客都得上一碗枣子茶。似去年过年,李高地家整煮了两锅枣子,才刚刚够了上门拜年人的吃喝。

王氏寻思着李满囤辈分比她公公李高地低一辈。她准备一锅枣子,许就能够了。

煮好枣子,王氏又把厨房的菜刀、剪刀、刨子之类的刀具全收进库房的粮缸里,以免自己开年误用了,兆头不好。

收拾好这些,王氏又烧了一大锅热水后方进堂屋唤了红枣来洗头、洗手、洗脚,然后又把衬里的内衣全换了。

不要问红枣为啥不洗澡。高庄村的风俗,从冬至开始数九,一直到数九的最后一天前,九九八十一天减一天,整整八十天,高庄村家家都不洗澡。

刚开始知道八十天不能洗澡,红枣也是崩溃的。

起初不过十天没洗澡红枣就觉得她浑身都痒。红枣下意识用手去痒痒处挠,结果身上挠过的地方就能似下雪一样往外飘碎皮屑。

眼见不能挠,红枣就改用手去蹭,于是没一会儿就蹭下一个黑泥丸子来。

不能挠也不能蹭。红枣痒得没法就只能去找她娘王氏。红枣让王氏打盆热水给她擦一擦。

至于洗澡,颇识时务的红枣完全不敢想。她爷奶过日子节省—一年到头除了清九那天,其他日子不管啥天气,家里这许多人夜晚洗漱,除了躺罐里的水外就只给烧两锅热水共用。

家里人想洗澡就只能靠太阳能——把水搁日头下晒热后洗。

夏天太阳好,水确是能晒得温热,但冬天,水搁外面一会儿就会结冰。故而李家三房冬天没人洗澡。其他高庄村人家也是。

热水在厨房,而红枣娘却没有厨房活计。故而每次等她爷奶、二房、三房这些大人孩子洗漱好了,留给她家一房人的热水基本就剩个锅底了。

红枣不想她爹娘省水给她用就只能自力更生。

红枣想法很简单,烧水得有火。家里能生火的地方,除了厨房的灶,就是炕。而她跟她爹娘住的房里就有炕。

通过仔细观察,红枣发现烧炕时,只要把木材往炕洞里面多塞一点儿,那么炕洞口两侧靠外就各有一块没火的地方。

估量了一下地方的大小,红枣去厨房寻了一个豁了口的旧碗。红枣把碗洗干净后装上水,塞到炕洞一侧没火的地方放着。如此一刻钟后碗里的水就能变热,可以用来洗漱了。

拿炕烧水的方法倒是可行,只是碗太小,一次能温的水有限。于是红枣又在家里厨房重新寻摸了个两个钵头来。

钵头是家里年下存菜用的,数目极多,且平时根本用不上。故而红枣随手拿了两个来用也无人发现。

自从有了这两个钵头,红枣一家的洗漱用水问题可算是解决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洗衣服用水的问题。

洗衣不同洗漱,不只需要热水,还需要大量的凉水。

红枣舍不得她娘搁冰天雪地里洗衣,也舍不得她爹进城打短工回来后还要为洗衣多挑水,故而她只能尽力减少自己在冬天换衣服的次数。

如此减啊减的,红枣也就渐渐习惯了高庄村冬季不洗澡少换衣的风俗。

习惯是如此的可怕。以致红枣今年搬了新家,有了热水随便用,澡随便洗的条件后也没有想到冬季还有洗澡这回事儿。

现听到王氏叫她洗头,红枣才恍惚发现,她在个人卫生习惯洗澡这个方面似乎已经被高庄村给同化了。

怎么会这样?红枣一边洗头一边无声的问自己:现在的她怎么会如此邋遢?此外除了洗澡,是不是还有其他前世的好习性已被她遗忘,而她却还没有发现?

一时间红枣有些沮丧。

收拾完红枣,王氏又收拾李满囤的换洗,然后又给自己收拾。等把一切都料理好,王氏拿干布包了湿发后就抱着一盆衣裳坐到堂屋近门处清洗。

红枣自洗了头后就贴着堂屋火墙坐着,以便头发能尽快干透。

李满囤洗了头后也和红枣坐到一处。

空坐无趣,李满囤从柜里拿了一包瓜子给红枣。红枣兴致低落本不想吃,但因想着今儿是过年,便就拆了纸包,间或的剥一个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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