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5章 舟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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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京师,金陵,丞相府。

一直病重,如今身体微微有所好转的高渐申坐在府内的小花园里,陪同他的是回家探亲的太后高玉瑶。

高渐申本想趁着现在还有精力,多教导自己女儿一番,结果他却发现,自己的想法见解,却和高玉瑶格格不入。

“常言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人们将百姓比做水,变提出了君为轻民为贵的说法。”高玉瑶如今的姿态,却是愈发雍容华贵了,仿佛一举一动都带着某种韵律,还有身上那即便被压制,但依旧散发出来的淡淡的上位者气息,无不所明着高玉瑶这几年的变化。

“然也,是以前阵时间,你用那些难民流民像甩包袱一般的甩给周少瑜,实非明智之举。”高渐申点点头,借此想要批评一下高玉瑶前阵子的一些举措。

然而不曾想,只听高玉瑶淡淡笑道:“百姓是水,上位者为舟,换言之,百姓的作用,便是将舟船给托扶起来,以供上位者在舟船上游玩罢了。”

好么,这理论,够稀罕,高渐申听的有点愣神,随后勃然大怒道:“莫非不知洪水之威?”

高玉瑶却是坦诚的点头,淡淡道:“诚然,洪水之威,人力不可阻也,便是修建再多的堤坝,亦有冲毁的一天。”

“那你……”高渐申到底病的太久,脑瓜子不是那么灵活,其实这时候压根不用说话,因为人家高玉瑶摆明了会来一个转折,不然怎么去支撑她的第一条理论。

果然便听高玉瑶笑道:“古人云,堵不如疏。堤坝拦截,承受的是整个洪水之力,此事不可为。不过,我又为何要去修建堤坝呢?洪水再滔天,终有过去的一天,只需保证舟船不会翻即可。是以,只需在舟船的上方,准备足够的防洪柱即可,此外,亦可修建几条泄洪之渠。”

这理论,还真是新鲜啊。

防洪柱,这东西一般都是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的修建在桥梁的上游近处,目的是阻挡洪水减少其冲击力,避免直接冲击桥梁而导致桥梁冲毁,因为体积足够庞大,自身重量也足够,又只是起泄力的作用,无需全部阻挡,所以,这玩意很难被冲垮。

高玉瑶用这个做比,其实也很好理解。

分封诸王,将已经乱起来不仅收不上多少税收,甚至还要花费大精力去安抚赈济的州府全部划出去,这就好比分流洪水,减轻自身的负担。

至于防洪柱,方式便更加的多种多样了。

总之,在高玉瑶看来,大梁这艘巨大的舟船,早已经在洪水中剧烈摇晃,如果什么都不做,或者异想天开的认为能够挡住洪水,那么翻船只是迟早的事。

所以,高玉瑶的想法,是暂且将这艘舟船相对的稳定下来,至少,不再那么惊险,只需扛过洪峰,这江河终究还会回归平静。

只是这洪水需要多久才能消退,尚且未知。

听了高玉瑶的理论,高渐申本就不是那么好的精神更加的萎靡了,甚至都已经懒的再去言语。

是啊,这样子,舟船的确不会翻,但仍旧处于风浪之上,没有人会在危险的地方的待上太久,哪怕被明确告知这船不会翻也仍旧如此。

避祸是本能,是天性,没有多少人会例外。

时间长了,这艘风雨飘摇的船上,还会剩多少人呢?

届时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甚至船上还有了内应,待全新的舟船开来,自然便是这舟船覆没之日。

高渐申的身子显得有些岣嵝,他老了,没有精力再去思虑太多。其实他也知晓,高玉瑶的见解虽然有失偏颇,但做法却未必算错。

不甩开包袱,大梁只会一步一步被拖垮。

然而即便甩开,看似只坐拥半壁江山的大梁轻装上阵了,字面上的实力甚至还有少增强。

但,没有用的!

无非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历朝历代,开疆扩土往往代表着王朝鼎盛,而反过来,从未有过王朝一统,随后退得只占据半壁江山的朝代,还能够绝地反击重新中兴的。

无非只是个时间问题,至多不过百年,这大梁,就会彻底的败落消亡。

如果这个想法和周少瑜说,肯定很有共同语言。

想想华夏历史上的南宋南明,最终还不是逃不脱一个消亡二字。

阶级固化,思想迂腐,朝代末期的问题不仅仅只是土地兼并的问题,综合的因素实在太多了。

不管如何,高渐申放弃了劝说自己的女儿,高玉瑶不再是当初那个在他膝下承欢的小女儿了,而是贵为太后之尊,凭借层出不穷的手段,牢牢掌控了朝政大权。

一人之下?哈,那个小皇帝,不过是高玉瑶手中的玩偶罢了。

从某个角度来讲,高玉瑶算是极其成功了,所以,越是如此,高玉瑶自然也会变得愈发固执,劝说?没有用的。

高渐申健康不在,这一辈子斗倒了太多人,到了如今,也没那个精力再去和女儿斗。

更重要的是,即便大义灭亲将高玉瑶斗倒了又如何?

晚了,整个大梁已经暮气沉沉,整个朝堂乌烟瘴气。

高玉瑶所谓的掌控,其实不过是明面上,而私下里,又多少的暗中人情利益交易来往,又有多少的政令是真正可以下达?

大环境如此,几乎已经没得救了。

无非,也就是看起来表面依旧光鲜而已。

高渐申累了,他为大梁效力了大半生,如今已是垂垂老矣。

终究不是当初那个热血沸腾的青年,如今的高渐申考虑的更多,就好像大儒方宏,为了血脉延续子孙繁衍,不得已投靠了突厥。

同样的,高渐申也要开始考虑为高家的后代着想。

然而高渐申如今仍旧顶着丞相的名头,树大招风,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方宏名气是大,但若不是发生叛变事件,其实早就淡出大众视线,而高渐申显然不同。

所以,高渐申想要留后手而不被发觉,只能隐蔽隐蔽再隐蔽。

待送走高玉瑶之后,高渐申唤来了还是他父亲那时候就侍奉高家的老仆,这位老仆早就另外安置了宅子颐养天年,不过这中间,却还有谁都不知道的隐秘。

老仆一家忠心耿耿,其妻子原是高渐申正妻身边的女婢,可惜后来没日没夜照顾病重老夫人,身子骨没抗住,去了。

其两个儿子一直跟随高渐申左右,奈何在高渐申当初随着皇帝御驾亲征,这两位尽皆战死。这让本打算为其后人谋个出身的算盘彻底落空。

至于唯一一个孙子,成亲之后也最终病逝。

至此,老仆可谓心灰意懒,但对于高家的衷心仍旧毋庸置疑。

前几年,高渐申遇见了一位女子,怎么说呢?

算得上是周少瑜那句‘人生若只是初见’了吧。不过高渐申并没有纳进门,而是养在了外室,至于地点,就是老仆修养的宅中。

“让人护送她们母子三人,去诚徽州吧。”高渐申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仆,颇为感慨的道。“或许,以后那便是高家最后的血脉也不一定。”

这位女子也是极能生养的,一胎生了一男一女,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龙凤胎,端是好福气。

因为一直秘密养着,反到没有外人知晓,她们若走,不会惊动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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